妙笔阁 > 其他小说 > 偷偷生下仇人的崽 > 90-100
    第91章 第 91 章 抓住你们了

    一月中旬的时候台风来临。

    宁安三人正在一个海岛玩耍, 骑着小摩托突突突,谢涿兴奋的惊叫洒满一路。

    空气满是咸湿的味道,风却是干爽宜人的,灯火映着晚霞在海浪里飘荡。

    听说这场台风有十来天, 要停航, 三人连忙购票返航, 回去的海浪打在甲板上, 船只颠簸得像坐海盗船。

    谢涿怕得要死,宁安有些晕船, 两人一左一右抱着宁翼的胳膊, 把他当作护身符。

    隔壁座的旅客打趣他们, 两个大人还没有一个孩子勇敢。

    等上了岸,这边的天气又是艳阳高照, 丝毫没有风雨欲来之势。

    谢涿腿还软着, 却突然望着起伏的海浪说道, “难怪都说要多出来走走, 经历这一遭感觉过去那些事都不算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宁安心有余悸, “大自然面前人类都是渺小的。”

    这以后,谢涿不再躺在床上要死要活。

    刚来的那几天他兴奋了一段时间, 几天后打回原形, 停摆的事业, 未知的修复路, 还有迷茫的未来,像一座座大山拦在谢涿身前。

    就连宁安在忙什么都不太清楚。

    这期间最让谢涿感动的就是宁翼,宁翼不喜欢用手语,他看得懂唇语, 新的助听器也适应得快,基本上宁安说什么,他很快就能明白,然后转身就去做,像个很酷的小孩哥。

    谢涿躺尸的这段时间,宁翼少见地走进来冲他打手语。

    跟宁安漂亮的手语不同,宁翼的手语干净利落。

    搭配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带着股杀气。

    “小翼说什么?”

    宁安笑着翻译,“他让你振作起来,不要太难过。”

    “他说谢叔叔依旧很美貌。”

    “他说再躺就胖了。”

    谢涿怀疑地看着宁安,“你确定?我感觉不是这个意思。”

    宁安的目光很真诚。

    但确实每次宁翼走到他面前打手语,谢涿的心情都会温暖潮湿起来。

    不过真正的振作还是需要自己想通。

    他想通的很是时候,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过年了。

    宁安还是希望三个人过个好年。

    三人一直没有跟金市联系,担心朋友们的电话被姜野监控。

    除夕那天,三人贴完春联回到屋子里吃饭。

    宁翼心心念念的大螃蟹终于被端上桌。

    谁说海滨城市的海鲜就便宜。

    宁安会找,从本地人才去的码头市场淘了几只大螃蟹,跟暮光吃到的昂贵帝王蟹不能相提并论,但是浅蓝色的花纹很是漂亮,宁翼站在水池旁一直拿手戳着玩。

    没有姜野,他孩子气的一面显露出来。

    海鲜买的不多,担心谢涿嘴馋贪吃,宁安做了番茄牛腩煲,红烧狮子头等看起来令人垂涎的美味。

    三人边吃边看电视。

    酒不能喝,饮料管够。

    等到海边升起烟花时,年味浓郁起来。

    宁翼已经在沙发上睡熟,露出圆乎乎的小肚子,宁安拉来小毯子给他盖好。

    “看你最近都在那个本子写写画画做什么呢?”

    电视的音量很低,晚会节目越发没有滋味,但热闹的氛围在特定的节日依旧感染人。

    宁安起身拿来笔记本,他们来这里也就一个月左右,谢涿的心还停留在站在窗台上转身看见父子俩的惊心动魄里,宁安好像已经朝前走了很远。

    “小翼的耳朵需要定期检查,我约了年后的医院去复查一下。”

    笔记本上标注着医院名称,时间和过去的行程安排,谢涿顿了一下,“不在这里?”

    宁安摇头,“隔壁省,过去不远。”

    谢涿记得宁安提过父子俩在那里生活过,“你们当年怎么跑去那里,我见高院长很在乎你,就算为了孩子不读大学,她应该也不会骂你,说不定还会帮你养孩子,让你继续读书。”

    宁安摇头,当初对于怀孕的结果他也很惊慌。

    但从未想过不要小翼。

    他去网上搜了很多资料,又逐个打电话咨询,但大多都以为他恶作剧,敷衍几句就挂掉,直到遇见桂教授,对方主要针对性别畸形,一直在这方面造诣颇深,因为这类患者并不多,名气寻常。

    宁安当时离得不远,急忙去挂号,桂教授只当他男科方面存在隐患,之后的事情就过得很快,桂教授确定他怀孕后,先是问他怎么想。

    宁安没怎么犹豫,他想要小翼。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孕育孩子。

    但是第二句话他询问需要多少钱。

    他把所有积蓄掏出来,奖学金,兼职的薪水,林林总总一共两万多。

    桂教授的表情很复杂。

    一般来说性别畸形成功怀孕的可能性很低,更不要说把胎儿孕育成功并且生下来。

    眼前的男孩儿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但眼中的坚定却无人撼动。

    当然这件事不是宁安想要就能要。

    他跟着桂教授做了很多检查,但每一次检查结果都离宁安想要的结果越近,宁安越发坚定,然后就是漫长的孕期,他的子宫很小,孕期可能面临无法承受胎儿重量,或者大出血等诸多高难度高危险问题。

    桂教授告诉他如果等有了胎动,他可能会更舍不得,那时候不仅桂教授,还有妇产科的庚教授和其他科室的重要教授都参与进来,他们成立了一个专家组。

    毕竟宁安这种情况实在太罕见。

    很有医学研究价值。

    宁安依旧没有犹豫,他要小翼。

    而且他对头发花白的桂教授产生了信任感。

    他告知对方自己在福利院长大,但是并没有觉得自卑或不公,但是他渴望知道拥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什么样子。

    被遗弃的人终生都在寻找被遗弃的原因。

    并对某件物品或某个人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当这件物品或者这个人消失时,拥有者可能会崩溃,这类因孕者特殊性而产生的产后心理问题,桂教授也一并告知宁安。

    然后双方达成协议,宁安配合他们的观察研究,院方解决宁安的孕期及生产事宜,宁安只有一个请求,如果有一天资料需要向外公布,不要透露他的姓名。

    这是自然。

    几个月后,宁安在经历一次又一次危险后,过关斩将般与小翼见面,孩子喉咙里含了羊水,发出的第一道哭声听起来像一声“妈妈”。

    手术室里围满教授和医护人员。

    大家顿时笑起来,“这孩子以后跟你亲。”

    他只来得及带着浅笑疲惫地看了小翼一眼就陷入昏迷,手术室又紧锣密鼓进行第二项手术。

    “那时候我才刚成年,哪里敢告诉高妈妈。”

    谢涿成长的过程没有母亲,但见过邻居阿姨抽小孩,再想想高敏那张脸,缩了缩脖子。

    不过他是了解宁安的,低喃着继续看笔记本,“你也就看着胆子小,心里比谁都有数。”

    宁安笑了笑没回答。

    宁安的字偏俊秀,但笔锋利落干脆,字如其人,只是很多人都察觉不到。

    “看来你对那边很熟悉,到时候我们也不用慌手慌脚……”

    一行“XX皮肤专科医院”字样出现在纸上,同样标注着科室名和过去的交通线路图。

    “你也要去复诊一下,如果能早点动手术就早点动。”

    谢涿的眼睛有些发热。

    手指继续翻着,好不容易看清楚字迹,惊叫半声回头紧张地看了眼宁翼,“宁安你是怪物吗?”

    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

    他已经跟融欣恢复联系,两人没谢来谢去的客气,宁安询问有没有需要他来做的工作,融欣直接甩来一大堆,又有新品要上市,春季三月份发布。

    “不能做幕前就做幕后,只要想做事,就有做不完的事。”

    谢涿张张嘴。

    宁安继续,“我们不能坐吃山空。”

    谢涿没好气,“你不拉我走,曹文生要给我很多钱,现在也不敢联系他,等以后也不知道他还认不认,要是不认我可亏死了。”

    宁安很淡定,“我要不拉你走,曹文生烧给你。”

    谢涿跪起来掐宁安,“我都说了是上去关窗户。”

    这件事估计会被宁安嘲笑一辈子。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谢涿压低声音,“我用小号偷偷去看了圈……”

    谢涿心虚地避开宁安的眼神,“哎,你放心,搞这些事情我最在行,不会被发现,那次你被……嗓子疼说不出话,我们直播放的录屏,直播间那么多人都没看出来,歪门邪道我是王者。”

    谢涿意外发现曹文生给他留言了。

    那只猪大约很少用网络平台,直接用公司账号给谢涿留言。

    亿丰集团执行董事曹文生:300

    第二天

    亿丰集团执行董事曹文生:400

    然后

    亿丰集团执行董事曹文生:500

    ……

    别人看不懂,谢涿看得懂,这是让他回去,数字是金额,单位w。

    “前两天涨到2300万了,我想着涨到2500万多少跑到隔壁省给他去个电话,这样我们后半生不就轻松了,好家伙,就昨天开始递减了,这只猪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呢?”谢涿愤愤不平。

    不仅如此,曹文生顶着公司账号在谢涿的大号发射火箭,谢涿又因病消失很长时间,原本平息的舆论又开始蠢蠢欲动。

    有人专门做了期视频。

    谢涿刷凶殺案刷出来的相关链接。

    “神秘的数字和消失的网红”

    谢涿恨不得把曹文生煽成猪头。

    宁安思索片刻,“你要是想回去要等我跟小翼安全离开后再走。”

    谢涿心很乱,但更仗义,“你说什么屁话,你把我们的未来安排得好好的,我又跑回去跳火坑算什么事,反正我跟他也长久不了,趁着这次断了也好,就是……我的2500万呀!”

    两人没什么过年的概念。

    第二天就恢复日常。

    三人吃过早饭,宁安带着宁翼做康复训练。

    然后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前各忙各,出来的匆忙,不可能带乐高,宁翼把陪伴他五年多小金毛扔出窗外,宁安没有从孩子脸上看到半分难过和不舍。

    他撕了几页笔记本纸张,画了田字格让宁翼照着前面的字练习,宁翼捏着小卖部一元一支的签字笔苦大仇深地练着。

    谢涿也拿着一张纸勾着什么。

    有些年头没练习,他先找找感觉。

    手机屏上全是点绛唇的包装设计图样。

    “还是要买台电脑。”宁安的工作涉及到很多文书,需要用到的办公软件多,始终不太方便。

    “我那里有钱。”谢涿这大半年赚到不少钱,加上之前存的,曹文生那里薅的,也算个小富翁。

    宁安顿了顿,“融欣哥给我开了三十万的工资。”

    谢涿扬眉,“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宁安笑着摇头,没有接这个话题。

    等到初十时,宁安去二手市场购置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工作的事情正式走上正轨。

    他想给谢涿也买一台,被谢涿以太丑为由拒绝掉,他肯定不缺钱,现在唯一能用的安全账号就是融欣给的那张卡。

    谢涿不想买电脑完全是受不了宁安工作狂的状态,他是来私奔的,私奔要干什么,肯定是到处玩,到处挥霍。

    结果,他从金市的点绛唇搬到海滨点绛唇。

    还有没有点人性。

    谢涿虽然嘴巴上抱怨,但看得出很喜欢这种状态,有时候什么都不做,看着认真生活的父子俩都会产生一种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的感觉。

    他能感受到宁安身上重新焕发出的生机。

    那种对生活的勇敢和期待。

    正因为如此,当姜野再次出现在面前时,幸福宁静的戛然而止也显得越发明显。

    而这种突然被打破的幸福,宁安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所以当痛苦再次来临时,他才会一点都不反抗,甚至有种束手就策的颓败和无奈?

    那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宁安终于肯放下工作带着早上就频频投来渴望眼神的一大一小,“今天休息!”

    谢涿搂着宁翼又跳又叫。

    他们出去吃了虾饼,喝了甜水,尝了河内米线,品了椰子奶茶,他们本来想去下面的乡镇看游神,但现场太嘈杂就放弃掉。

    好在古街有人放烟花。

    他们选了临近海边的位置观看,既不闹腾也能欣赏美景,沙滩边很多游客,大家看起来都很兴奋。

    长长的风筝飘在半空,在线的彩灯架起一座天梯。

    三人回到家附近,谢涿带着宁翼起飞。

    他不像宁安那么稳妥会牢牢将宁翼罩在自己影子里,宁翼得自己往影子里站,谢涿起了玩心,躲来躲去,宁翼追了几次有些恼怒地冲谢涿打手语。

    谢涿认得这句,宁翼时常站在床边冲他打,“小翼夸我好看吗?哎呀,我今天都没化妆,哪里好看了!”

    宁安先是在一旁抿着嘴笑。

    后来实在忍不住笑得偏过头,“那句话是骂你啦,懒猪,快跑的意思!”

    谢涿气得惊叫一声,“我就知道你们父子俩大大的可恶。”

    他张大嘴,举起爪子,做出老虎的模样去扑宁翼。

    宁翼黑沉沉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转身就跑。

    几步后,他撞在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上。

    谢涿看见那人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深不见底的眸色缓慢投向站在不远处的宁安身上。

    宁安脸上的笑容在凝固片刻后,最终都化成一抹苦涩,浅琥珀色的眼睛被乌云遮挡住,失去霞光。

    姜野单手按着下方的小兽。

    双眸紧锁宁安。

    笑得鬼气森森,“抓住你们了!”

    第92章 第 92 章 姜野,小翼在哪儿?……

    一辆黑色的重卡悄无声息地开进来。

    十几名身强力壮的安保动作敏捷地跳下来, 径直上楼,片刻后,三人的东西被打包成箱搬运下来。

    连房东提供的家电也被拆卸搬运下来。

    “这不是我们……”

    安保从车厢里拖出大锤,乒乒乓乓砸起来。

    宁安吓得浑身一颤。

    楼上有人探头又很快缩回去。

    十来分钟, 所有能搬走的东西全部砸得稀烂。

    其中一人从宁翼的书包里搜出父子俩的证件及户口薄。

    “烧掉。”

    姜野轻飘飘的一句话, 那些对宁安来说象征着自由的东西, 投掷于熊熊燃烧的火海, 转瞬化为灰烬。

    被两名安保强势压着的谢涿一开始还骂骂咧咧,看到这一幕也吓得闭了嘴。

    他感觉姜野有些不正常, 虽然脸上带着笑意, 但言行举止却透着一股神经质的疯狂。

    姜野似乎在用这种方向向瑟瑟发抖的宁安证明:他可以破坏掉宁安拥有的一切。

    既然如此, 那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姜野圈定好的牢笼里。

    路口有游客经过,听到动静扭头张望。

    又被十来辆黑色大越野和威武的安保震慑住。

    没有人来救他们。

    谢涿感受到三九天的寒流终于从北地刮过来。

    有人挤开安保, 将谢涿拉进怀里。

    “姜野, 你还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曹文生得知姜野带着人一路南行时就立马跟了过来。

    姜野阴沉沉看了谢涿一眼, “下次不要落我手里。”

    曹文生不多说, 拎着谢涿就走。

    “他们……”

    曹文生拉着脸凶道,“你闭嘴, 回去再收拾你。”

    直到上车谢涿才反应过来,“曹文生你凶我?你不该凶姜野那个变态?”

    赶了七八天路, 哪怕带着司机, 曹文生脸上也透着疲惫。

    他松了松领口, “你们倒是逍遥自在, 知不知道姜野在金市干了什么?”

    谢涿喉咙发紧,他想过姜野有可能报复,但是姜野那么忙,忙着跟姜兴修争权夺利, 还忙着跟白清远谈恋爱,他们分析过,姜野可能会愤怒,但不一定真的抽出时间来找他们。

    等姜野空出时间和精力,可能都过去一两年,但现在看来,几乎在宁安离开金市的瞬间,姜野就紧锣密鼓的围捕过来。

    “他把你的事情翻出来,引导舆论让网友认定点绛唇和蒲公英勾结,利用卖惨吞吃民众的捐赠,要不是我一直压着,估计蒲公英被不明真相的民众拆得渣都不剩,点绛唇那边也损失惨重,至少上半年的营销计划全部泡汤。”

    谢涿倒吸一口冷气。

    他没想到姜野这么狠心。

    “他这是诬陷。”

    曹文生冷笑,“就是诬陷,但是愿意卖他人情的人多得是。”

    “点绛唇的捐赠通道关闭,资金很可能陷入困境,”

    曹文生没有说,姜野一开始以为宁安去了首都,于是人都是往北方找,发现不对劲后把那对善良的老教授给软禁起来。

    这件事影响很负面,不少人打来电话让姜野注意影响,但是姜野依旧我行我素,把两位老教授当犯人,每日守在外面的安保负责送些吃食。

    他家养女和给宁安弄车的那位年轻人,不知道被姜野弄去哪里。

    只说他们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放人。

    “就没人管得了他?他父亲姜兴修不是很厉害吗?”

    姜兴修确实因为这件事对姜野不满。

    但毕竟宁安只是个养在外面的情人。

    曹文生得到一些消息,井正那名秘书不知在姜兴修面前说了什么,好不容易缓和的父子关系似乎又开始不稳定。

    这些事情不好说,但谢涿误解了曹文生的沉默。

    他冷笑,“在你们很多人看来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对吧!”

    汽车启动,谢涿赶紧转身趴在后座窗户。

    他看见姜野将宁安带进一辆黑色商务车里。

    宁安在姜野将宁翼交给一名安保时就慌了,他挣扎地扭头去看,宁翼被带向另一辆车,“姜野,让小翼跟我坐一辆车。”

    姜野冷漠的脸没有任何反应,大手铁箍似的捏着宁安的手腕。

    宁安艰难地扭动身子,“你让我们在一起。”

    车门缓缓合上,宁安有些失控地大叫,“小翼,小翼……赵队长,赵队长。”

    商务车启动时,宁安看见赵凡接过宁翼,他赶紧转身望向隔壁座的姜野,“姜野,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你把小翼还给我。”

    姜野持续沉默,不再说任何难听的话,连半个眼神都不分给宁安。

    只捏着宁安的手劲越来越大。

    宁安仿佛察觉不到手腕上的疼痛,他像是后知后觉感受到寒流带来的战栗,眼泪簌簌而落,“姜野你要做什么,是不是要报复我,你随便处置我,不要动小翼好不好,他……啊!”

    宁安垂头看着突然扎在手臂上的针头,剧烈的疼痛让他冒出冷汗。

    姜野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缓慢将药水推进去。

    宁安的挣扎慢慢弱下去,最终靠在姜野的怀里睡过去。

    宁安的头发柔软,还带着沐浴露的清香,不管用什么样的洗护用品,最后都会沉淀成一种宁安特有的暖洋洋的味道。

    姜野已经太久没有闻到这个味道,好像就在宁安离开的那个夜晚,他再也闻不到任何味道,口腔鼻腔只有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眼睛也出问题了,什么都看不见,只看见宁安踢过来的一脚又一脚。

    跟知道宁安指证他的时候还不一样。

    宁安剪断他坠在崖边唯一的绳索。

    干净又利落。

    痛是痛,但也就那一下。

    这次,他经历漫长的六年时光,终于艰难地又爬回崖边。

    但宁安一脚接一脚把他踢下去。

    他卑微的哀求,不要离开。

    但是那只脚踏着他的脸,把他踢入寒冷刺骨永不见光明的黑暗里。

    他不想原谅宁安了。

    姜野亲吻宁安的额角,“乖,我们一起回家。”

    *

    季衍回头看了眼,沉默地望向窗外。

    车辆很快驶出海滨城市,转入高速。

    所有人没有半分松懈,在连续一周的日夜兼程后,现在再次马不停蹄地赶回金市。

    那里即将有场硬战要打。

    轻微的手机震动声,季衍回过神掏出手机。

    看完信息后,他觉得心头莫名升起烦躁的情绪。

    如果这些信息早一些查出来,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什么?”

    姜野沉沉的声音从后排座传过来。

    “找到那名记者了。”

    姜野没有说话,他仿佛对此已经不再关心。

    但季衍觉得还是需要说出来,“对方承认宁安没有向他爆料,证据显示指使人是井正。”

    这名记者收取井正高达一百万的贿赂,即便被姜野殴打得不成人形都没有松口。

    事后他再次收到井正的一百万,带着钱离开金市。

    这场与权贵的交易让他看见人命的不值钱,也失去闯荡的心情,伤好后回到老家。

    季衍他们没费什么功夫就从记者嘴里套出真相。

    事情是他爆料的,但从头至尾他都没见过宁安,材料由神秘人发到他的邮箱里。

    双方只通过电话,但是他还算不笨,电话录了音。

    那时候的井正根本不把姜野放在眼里,更想不到姜野六年后会继续追查此事。

    电话时没有使用变声器,很轻易就辨认出是井正的声音。

    六年前,烙印在宁安身上的罪名正在一样样被洗清掉。

    但是对于如今两人间的关系有任何改善吗?

    并没有。

    又一条信息跟进来,季衍的脸色总算好看些,“那名警察也找到了,不过对方的身份有些麻烦。”

    姜野将昏昏欲睡的宁安牢牢囚在怀里。

    滑动手机查看季衍发过来的资料。

    明亮的手机光打在脸上,深邃的轮廓带着石雕般的冷硬和肃穆。

    “安排一个见面。”

    “是。”

    四天后,一行人日夜兼程地回到金市。

    除去宁安,其他人都看不出什么疲态。

    宁安总是睡了醒,醒了睡。

    第一次醒过来是在一个休息站,姜野带他进去方便,出来洗手的时候,没什么力气的宁安突然跑向一旁的游客大巴,“救救我,他们绑了我的孩子……”

    话没说完就被姜野打横抱起来回到车里。

    安保按住正要拨打电话的游客,“我们在执行任务。”

    一辆辆结实霸道的越野车,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很难将他们跟土匪流氓联系起来。

    游客们也不想惹麻烦,更信任自己眼睛看见的。

    反而觉得宁安像是看似文弱,实则满腹坏心的恶人。

    他绝望地收回目光,默默承受姜野推进去的第二管针剂,陷入昏迷前,他低声说道,“姜野,不要动小翼,他是你……”

    *

    宁安再次醒来时浑身还是没有力气。

    看着熟悉的卧室他感到麻木的悲哀。

    他撑起力气下了床,很快发现家里变得不太一样。

    所有装饰类物品全部被移走,无法移动的金属类物品则包裹上厚厚的胶条,镜子外面罩着巨大的防撞胶,窗户附近全部笼罩着防护网。

    这次,他们真的进入牢笼。

    宁安最先看见赵凡,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慌忙走过去,脸上带着强烈的愧疚,“赵队长,小翼他在哪里?”

    赵凡双手后背,目光直视,像座雕像纹丝不动。

    不仅他,屋内通道和每个角落都立着高大威猛的安保。

    而往日熟悉的佣人们全部不见踪影。

    “赵队长,真的对不起。”

    宁安愧疚地道歉,然后彷徨地朝外走,直到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姜野。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姜野,小翼在哪里?”

    姜野将手里的文件丢在桌上,一只手伸向后方。

    很快有人递来配好的针剂。

    宁安恐惧地摇摇头,最近一直昏睡,姜野断掉他跟外界的一切联系,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过去几天,醒来后的每一刻都被巨大的恐慌和焦虑充斥着。

    但很多时候姜野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要他说出姜野不爱听的,就会被注射针剂。

    然后很快就会陷入昏睡。

    他闭了嘴,不敢再问宁翼。

    可那是他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孩子,他恳求地望着姜野,浅琥珀色的眼睛溢满眼泪。

    一遍又一遍无声地哀求着姜野。

    姜野的心情似乎很好,将针剂丢在桌面,他终于肯望向宁安,紧绷的脸皮甚至扬起笑意,“你乖点,他就没事,你要是想死想跑,我不介意送你们父子俩提前去下面见面。”

    宁安的嘴唇颤抖不停,他低声说,“我不会死的……”

    他怎么可能会死,他的小翼才来到这个世界六年。

    哪怕只在海滨城市待了一个月,宁翼站在水池边戳兰花蟹的样子也生动得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留恋。

    “你,你让我看看他……”宁安仿佛担心又触怒姜野,急忙解释,声音带着抽泣声,“我不见他,就看看他,照片视频都可以。”

    姜野垂下眼睛,笑得发出低沉性感的声音,感觉很好说话的样子,他说,“不可以,我现在看着你痛苦就会很快乐。”

    宁安捂住脸失声痛哭。

    第93章 第 93 章 白色审讯

    金市北面不仅有贫穷落后的青山区。

    也藏着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破落的街景建筑, 时不时就能看见停在路边的豪车。

    人们都说这里街头巷尾的吃食更地道美味。

    懂行的深知藏在深处的‘美味’异常销魂。

    林顺进来时,墙壁上的彩球灯正晃个不停。

    他没急着进去,点了支香烟,听手下的人在他耳边低语。

    抽到一半, 他将剩下的半截丢在脚下碾灭, 发出啧的一声不耐, 推门进去。

    他快速扫了眼端坐着沙发上的姜野, 还有其身后两名高大魁梧的安保。

    皮笑肉不笑,“什么风把金市的大财神爷给吹到我这里, 真是蓬荜生辉呀!”

    姜野双手搭在膝盖上, 姿态冷漠傲然。

    与六年前那个因为一句话就炸毛的毛头小子相去甚远。

    姜野抬起眼睛, 缓缓说道,“林队长, 好久不见。”

    林顺大刀阔斧地在姜野对面坐下, 似乎根本不将人人讨好的姜野放在眼里, “什么事你说, 我没有什么时间跟你们这类人打交道。”

    姜野微微欠身,将桌面的一份资料推到林顺面前, “林队长怕不是忘了,我们一直有交情。”

    林顺捡来资料翻看, 最后哼笑着丢在桌面上。

    都是早些年他替姜兴修暗地里办事的一些证据。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阴差阳错披了身公职人员的皮, 从业期间做了很多违反纪律的事情, 后来因为一件渎职罪被踢出队伍,他拿着这些年换来的资源索性转入地下,做起灰色生意。

    出事时,那些恨不得跟他撇清关系的贵人们, 在他掌控北区地下生意后,转头又换上笑脸与他称兄道弟,他看不起权贵丑恶嘴脸,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不过互相利用。

    “怎么,这是打算弑父夺权?”

    姜野轻轻笑了一下,“林队长不必紧张,我只是想问问当年的一件事。”

    林顺脸上闪过不耐,姜野熟悉的那种轻蔑眼神再次出现这个男人眼中。

    “我做过的事情多着呢,你想问我就要说?何况我也不见得记得起来。”

    姜野还是一脸平静,似乎并不会因为林顺态度的转变而变化。

    “我是个商人,喜欢做交易,也只会做交易。”

    姜野淡淡开口。

    站在一旁的季衍立马将另一份文件递给林顺的手下。

    那个满胳膊纹身,染着黄发,看起来像小学都没毕业的手下迅速翻了翻恭敬地递给林顺,“林哥,是北区筱萸路那块地皮的转让权,都是明的。”

    就是合法的。

    林顺点点头,“比你爸大方,问吧!”

    听说姜野只是问一件六年前搜查的事情,他的脸上闪过一个古怪的笑容。

    “给我电话的是井正,去你家也不是找什么强迫证据,那证据怎么找?除非当事人没洗澡直接去医院验伤留证据再报警……”他似觉得好笑,也真的笑起来。

    “小姜总当年不会是信了吧,也对,毕竟才十八岁,这个年龄好多都还是法盲。”

    “听说你当年还是三高的尖子生,尖子生哪有时间看刑法。”

    林顺侧过头跟身旁的手下笑起来,完全无视姜野越崩越紧的嘴角。

    他很快又止住笑,“井正让我进去找样东西,一个u盘,或者电脑里的存储文件。”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能把你弄晕了找,而且这种小事让我来做,要不是看在姜兴修对我还有用,井正那种兔爷能使得动我?”

    林顺完全不掩饰对权贵的厌恶。

    更看不起黏附着权贵的跳梁小丑。

    姜野得到想要的答案准备离开。

    其实他不必来这一趟,从得知宁安的历年账户上没有任何巨额资金往来起,他其实已经产生动摇,但是他被仇恨和傲慢蒙蔽了双眼,想当然觉得宁安用别的方式藏钱,哪怕季衍指出当时的宁安还带着一个孩子,并不具备随身携带巨额资金的条件,他也只是充耳不闻。

    后来两人的矛盾日益激化,到如今已经成为一个无解的死结。

    那些解不开的过往似乎也没有解开的必要。

    但是听说能得到新的证据证明时。

    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来看一看。

    仿佛看了,知道了,他跟宁安就能回到过去。

    季衍曾理性推测,宁安可能根本没有为了钱指证姜野。

    他成长于福利院,被严厉古板的高敏抚养大。

    最大的可能,他无法接受同性相恋这件事。

    当姜兴修拉开布局周详的大网时,他选择站在姜兴修那边以摆脱姜野。

    并迅速在两人关系结束的节点要了一个孩子。

    以此证明他依旧活在社会认可的正常范围内。

    这个推测得到朱莉和格雷的认可。

    但姜野不接受。

    但是他又拿不出更多的证据证明宁安曾经爱过他。

    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宁安爱过他。

    何况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宁安一次次用行动证明,他不爱姜野。

    “等等!”

    林顺抬抬手指。

    姜野漠然地说,“林队长觉得这个交易不合胃口?”

    林顺翻着转让文件笑着说,“就是太满意,顺便告诉你点新鲜事。”

    姜野眼中闪过不耐,国外那些年他遇见太多贪婪的不法者。

    他一向慷慨大方,但讨厌过度索求。

    林顺毫不畏惧地看着那两名安保将手伸进胸口,“没记错的话,那个孩子叫宁安?”

    姜野阴鸷的目光瞬间落在林顺脸上,里面一片血色。

    金市下起大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被笼罩上一层雨雾。

    姜野出来时已经凌晨三点。

    后面他又跟林顺谈了很多,林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面的正襟危坐,后面他让手下出去,一个人跟姜野谈。

    姜野好像并未受那些信息的影响,冷静到可怕。

    结束时,场面已经发生变化。

    林顺收起所有的情绪,脸上透着沉凝,眼睛却冒着贪婪兴奋的光。

    他审视地看着姜野,“我进来对你有什么好处,姜兴修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姜野还是那副漠然的表情,“我什么目的你不用管,顾好你自己。”

    林顺犹豫着,迟疑着,又心动不已。

    他跟姜兴修一样,在金市捞得巨额财富,却不能洗白,更甚,如果有一天上面清算他,他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所以他从不低调,挥金如土,将鱼死网破摆在明面上,这样,有人要动他就会考虑自己会不会被带下一块肉。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利用我?”林顺谨慎地盯着姜野。

    他突然发现六年时光,曾经被他鄙夷的富家公子哥已经再也看不懂。

    他以为自己透的消息会让眼前的年轻人方寸大乱。

    然后他就可以再收割一些利益。

    曾经需要仰息父辈的富家公子听完他的消息似乎只愣了一瞬,然后就垂下来眼睛。

    那个瞬间不知是不是眼花,林顺好似在那双死潭一般的眼睛里看见些微的亮光。

    再抬眼已经是林顺再熟悉不过的精明商人的模样。

    现在巨大的利益摆在面前,他却不敢伸手。

    “我能利用你,说明你还有价值,商场如赌场,你想得到什么就要进去搏一搏。”

    他想,他怎么不想。

    谁他妈的不想过奢华又平静的生活,不用提心吊胆,不用保险箱里放的不是钱而是遗书,不用连孩子都不敢要。

    他都快想疯了。

    但那些该死的权贵把他按在钱里,想让他彻底的腐烂。

    姜野伸出手,嘴角勾着笑容,说,“合作愉快。”

    林顺也伸出手,手心满是热汗。

    *

    “姜总,天快亮了,我们先回去。”季衍撑着伞低声说道。

    姜野在一盏路灯下站了快两个小时。

    季衍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一定是些痛苦的事情。

    他记得林顺一脸得意地说,“小姜总在我们来之前是不是一直试图联系宁安?”

    “小姜总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联系不上他。”

    “这么喜欢的人,就没想过去找找人家?”

    想过,怎么没想过。

    以为对方害羞,以为对方身体不舒服。

    姜野那时候浑身每个细胞都兴奋着,不管他成长于什么环境,那个时刻他都是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更何况与宁安的那一夜是诱人的毒,尝了还想尝,浑身兴奋,血液躁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自己,却不知已经欢舞到悬崖边。

    他以为宁安跟他一样。

    找过,怎么没找过。

    他在蒲公英外面蹲了一次又一次。

    担心被高敏发现,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他满心欢喜,找到一条能够同行的路,哪怕布满荆棘也义无反顾。

    然后林顺带着人上楼,再就是记者曝光。

    而中间只有短短的一周不到,距离联系不上宁安只有四天。

    但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姜野,这四天,确切地说是三天。

    所有的事情颠倒黑白。

    林顺大约不知道自己说出怎样一个惊天大秘密,“里面有个人是我师兄,进入体系后他分到刑侦科,据说是个审讯好手,几年前已经离职移民,他可比我聪明得多,我们这种败类做坏事做得多了,干坏事前都要留条后路,他去的时候跟我打过招呼。”

    之后若师兄好好的,两人就不会再讨论这件事,若是出了事,林顺便知师兄为谁丢的命,以后说不定能用到,反之亦然。

    但是师兄出国前跟林顺聚了最后一顿。

    两人不会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师兄说他这辈子做过一件挺后悔的事情。

    他依旧没有告诉林顺全貌。

    “他以为他是唯一被找去的熟手,能用到他,对方起码是个心理素质强悍的老手,但是他去了才发现他不是唯一被找去的,五个人每人两个小时,轮流不停地问,他们五个人彼此不见面,师兄是数着脚步声听出来的,可能还不止五个人。”

    林顺伸长脖子,直直盯着姜野发红的眼睛,“你说,他们在审谁?”

    “能让我师兄感到后悔的人不多,除非对方根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林顺突然一笑,眼中闪过短暂的疑惑和残忍,“对方坚持了三天。”

    师兄说很少有人能在他手里坚持半天。

    雨丝一层又一层,蛛网般扑到人的身上。

    两人坐进车里,季衍的电话响起。

    朱莉的声音通过外放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刚刚查到林顺师兄的信息,这人移民后一直为x国情报局工作,擅长强化审讯技术,审讯结束后不会给受刑者造成外伤伤痕,但是受刑者容易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如果真的是宁安,我只能说他很勇敢。”

    赵凡望向后视镜,姜野靠着后排座闭上眼睛。

    季衍眼中闪过难过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宁安那之后不仅没被善待,还遇到被下药的姜野。

    那个安静沉默的男人,从一个地狱走进另一个地狱。

    “季,我把经历过强化审讯后的心理应激反应和行为特征发给你,你可以根据宁安的习惯做个侧写,虽然我觉得没有做的必要,但野那种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季衍关掉外放,将手机拿起来。

    车窗玻璃上落满雨珠,又在风里滑落,流下一道道水痕。

    它们一个个收纳着记忆,那些宁安瑟缩的,畏惧的,沉默的,躲闪的细节。

    在姜野快要干涸的内心划过潮湿的痕迹。

    却并不滋润,姜野尝到满嘴的苦涩。

    他想起两人重逢的那段时间,宁安总是躲着他,低着头,内扣着肩膀瑟瑟发抖。

    他以为对方是为指证他的事情愧疚害怕。

    理所当然地用各种手段逼迫宁安。

    后来,他把对方的躲闪畏惧当作是宁翼曝光后的胆怯自责。

    他们明明喜欢过彼此。

    在山间的无数次对视中,在穿街过巷的无数次紧密拥抱里……

    宁安他肯定也是知道的,因为知道,选择逃避,选择快速拥有一个孩子来拒绝这段感情。

    所以他躲着姜野,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够磊落。

    这就是姜野对宁安的解读。

    现在姜野得到一个全新的解读。

    一个曾经被姜野怀疑过又迅速排除掉的可能,在这个寒冷的雨夜突如其来的呈现在姜野的面前。

    宁安确实指证他,但不是跟姜兴修合作,也不是简单的威逼利诱。

    而是一场残酷的审讯。

    三天不间歇的审讯。

    宁安从未背叛过他。

    那丝微弱的亮光在死潭般的深眸里游动。

    宁安只是不爱他。

    微弱的光在颤动几下后彻底的湮灭。

    “一个都不许漏掉。”

    姜野咬着后槽牙说道,一字一顿里带着颤抖的痛意。

    他紧紧闭着眼睛,漆黑一片,但是两个宁安在他面前不断出现。

    一个自信宁静,笑着说,“你是个笨蛋。”

    一个怯懦畏惧,逃避着他的眼神,“求求你放过我……”

    第94章 第 94 章 我诅咒你永远下地狱

    姜野将融X的最近进展汇报给姜兴修。

    姜兴修听完点点头, 拿起新收的古董表,状似无意地问道,“自己的私事解决呢?”

    姜野回答,“一切如常。”

    姜兴修一格格调着里面的机械齿轮, 偌大的办公室在大面积深色家具映衬下有些暗沉沉。

    “白清远没有意见?”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在一缕强光下显露出些许松弛。

    “没告诉他。”

    姜兴修放下手中的古董表, 将一块黑色丝绒布盖在上面。

    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姜野知道他是不满的。

    “你不告诉他, 不等于他不知道。”

    “白家可不是什么普通家庭。”

    姜兴修已经跟白清远的父亲见过几次面,对方的态度比较暧昧, 对于姜兴修抛过去的试探也没有拒绝, 不过他能理解, 他要达成的目的并不小,哪怕白家有实力接手, 也有诸多考虑。

    姜兴修是拥有巨量货物的富商, 白家便是拥有远洋能力的船队。

    双方都想合作, 但一个怕风浪大丢掉货物, 一个担心货太重沉了船。

    而几次交谈中,对方都显露出更在乎爱子白清远的婚事。

    姜兴修不希望姜野这里出什么纰漏。

    姜野抬起眼睛, 语气里带着些急躁和薄怒,“所以不能像对待井正一样, 光明正大地让朱莉物色更年轻的男性?”

    姜兴修缓缓靠向身后的靠背, 审视地看着姜野。

    姜野最近的言行不像先前那般恭敬和顺从。

    如果说之前都是演戏, 但是现在的姜野并不具备跟自己闹翻的筹码, 他想起井正的提醒,井正怀疑姜野对融X的资金做了手脚。

    但是他的人一定盯着,也查过,没有发现什么地方有纰漏。

    姜兴修显露出大家长的强势, 神态冷淡自若,“看来你没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最近言行也开始冒犯我。”

    姜野将一份资料放到姜兴修的桌面上,“我并非想冒犯你,只是你的那位秘书可能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忠诚和听话。”

    姜兴修面无表情地翻开文件,中伤井正的人并不少,从井正站在他身边那天起,无论是嫉妒他的身份,还是羡慕他能力的,多如过江之鲫,姜兴修也不止这一个情人,但秘书皆情人,井正是独一份。

    等文件过半,姜兴修的脸色起了变化。

    “你从哪里得到的?”

    姜野露出不屑的声音,“一个有求于我的人。”

    姜兴修脑子里转了转,想到一个人,“融欣?如果你们只是利益交换我没意见,他父母虽然都是普通教授,H公司执行总裁把他视为接班人并不是玩笑。”

    姜野没吭声,似乎没听进去。

    姜兴修合上文件,好像对眼前的证据并不感兴趣,又像早就知道井正在外面拥有公司。

    然后他笑了笑,态度一改先前的冷漠强势,“这么沉不住气,井正这个人只是有些谨慎,他提了你两句,你就一定要翻出证据证明他背叛我?”

    他又敛住笑容,换上严厉的语气,“这个样子怎么做大事,出去。”

    姜野甩手离开姜兴修的办公室。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里,姜兴修正要拨通内部电话,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手机,是一种老式手机,屏幕泛着淡淡的绿光,“Chris,帮我查件事……”

    姜野上车换掉衣服。

    季衍摘下耳道里的□□,“姜兴修听起来没有怀疑井正。”

    姜野面无表情,“他怀疑了,就算不怀疑也会去查,格雷把资金转移到井正那个公司名下没有?。”

    “几天前就办好了,还增加了至少一年的交易记录。”

    虚假伪造交易花点时间能查出来,但是井正并不知道自己的公司多出这些不存在的业务,等姜兴修查到时,按照姜兴修的性格不会质问。

    姜兴修跟井正这对长达十多年的牢固关系远不如外面看见的那么稳定。

    姜野当年殴打井正至脾脏破裂,只是加速内里裂痕的生长速度。

    如今,姜野将这枚定时炸弹精准地填进去。

    季衍沉默片刻微微侧过身,“融欣融总一直想跟你见面。”

    姜野冷哼,“他想见的是宁安。”

    车厢里陷入死寂。

    天空突然出现一道亮光,多日来阴沉的天气开始放晴,一抹夕阳给重重云障染上漂亮的金辉。

    “把咬着他的媒体撤下来。”

    季衍赶紧问,“蒲公英那边呢?”

    姜野望向还侧着身的季衍,“你是我的人还是宁安的人?”

    季衍默默地转过身。

    一分钟后,前排响起机器人般刻板的声音,“朱莉说公道自在人心。”

    姜野嗤笑,“你是朱莉的狗?”

    好半晌,“都撤了。”

    车内稍稍轻松的气氛在一通电话后急转直下。

    季衍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他像个突然接受太多复杂指令的机器,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处理哪一条。

    姜野的侧脸映在窗户上,他在看那道天光。

    尽管英俊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这已经是自宁安逃跑后,季衍见过的最放松的神色。

    季衍浅显地理解到宁安坚持三日审讯对姜野意味着什么。

    就像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布满尸斑的身躯缓慢长出一株嫩芽。

    他想,这个消息已经不算什么。

    最多让姜野再增加一枚尸斑。

    “有屁快放。”

    季衍点点头,他觉得姜野冷酷无情的心不会在意。

    “胡毅跑掉了,要追吗?”

    姜野没考虑太久,“不用了。”

    但季衍依旧正襟危坐。

    “还有什么?”

    季衍缓缓吐出一口气,“野,你以为被宁安拿走却消失的卡,在胡毅那里,六年前由井正交给他,因为查到户主是你的名字,胡毅一直以为你跟井正是一伙,他逃走前给你留了张纸条,让你替他给宁安说声对不起。”

    那抹天光很快变得黯淡。

    在重新落入厚重的乌云里之前,划过姜野那双死潭般的深眸里。

    像一簇痛苦的,跳跃着的火焰

    “……还有,胡毅之前见过宁安,宁安可能一直以为收买胡毅的人是你,我觉得你们需要好好沟通一次。”

    可是沟通什么呢?

    说他没有给胡毅钱?没有收买胡毅?

    一切都是井正干的。

    可胡毅确实被他胁迫。

    伤害宁安七天的也是他。

    井正只是在每一个节点上把事情往更坏的方向推了一把。

    姜野脑海里闪过宁安得知卡里的金额是五十万时,脸上浮现的恍然和古怪笑意。

    那时候宁安在想什么,他那么聪明,一定早他好多步看出其中的误会。

    他一定觉得咄咄逼人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和让人心寒。

    但是他为什么不说呢?

    “我真的没有拿过钱!”

    “你从未真的相信过我。”

    姜野立在门前时,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第一次发现要迈进这个门槛其实需要很大勇气。

    在会见林顺之前的这段日子他极少回家,除去因寻找宁安耽误搁置的工作颇多,他几乎无法跟宁安进行任何正常的交流。

    无论是宁安离开时的决裂态度还是宁安只要看见他就不管不顾扑过来的姿态,都让姜野感到极致的痛苦。

    但宁安像被驯服了狗,知道主人不喜欢听什么,于是绝口不提宁翼,但他无法违背本能,于是只能含着眼泪盯着姜野。

    无论姜野愿不愿意,总能看见那双因为过度流泪而肿胀起来的眼睛。

    就连睡梦里都是。

    不能说,不能提。

    好,他用痛苦的眼神和流不尽的眼泪哀求姜野,他想见宁翼,他不能没有宁翼。

    而这种极度的渴望渴求,并不会像过去那样让姜野怒火中烧,他让工作塞满每个间隙,长时间待在外面,并且以变态的控制欲不让自己去在意和深思心中恐慌扩大的缘由。

    他们都很痛苦。

    他们又用自己的痛苦折磨对方。

    而恐慌蔓延的速度比痛苦快得多。

    姜野推开门,站在屋内的安保转过头看了一眼,冲姜野点点头。

    “他吃了饭没有?”

    安保恭敬地回答,“吃了一两口。”

    “你们都先出去。”

    守在角落通道里的安保鱼贯而出。

    姜野看见靠着沙发的宁安,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只要听到一点点动静就神经质地站起来,期望来者是姜野,跟宁翼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期盼姜野快点回来。

    他总是不断地询问安保,姜野什么时候回来。

    那是姜野渴望的。

    但这份询问依旧不是为了姜野。

    宁安睡着了,眼睛依旧肿着,姜野去盥洗室烫了一根热毛巾。

    叠好后放在宁安的眼睛上。

    宁安醒过来,毛巾随着起身的动作落在手心里,他愣愣看着掌心温热的毛巾,脸色一点点苍白。

    他跟姜野之间不会有这种温情时刻。

    姜野那种人也永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到脑海。

    让宁安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断裂。

    他抬起红肿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姜野,带着颤音的声音低不可闻,“你怎么能的呢?”

    “你说什么?”姜野微微欠身,他觉得季衍的建议是对的,要改变态度,对待宁安一定要温和。

    但姜野太多时候傲慢地俯下身,说出一个又一个让宁安绝望的要求。

    宁安将手里的热毛巾猛的砸在姜野身上,用一种少见的力气扑打着姜野,“姜野你这个畜生,你是不是把小翼杀了,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我要杀了你……”

    宁安疯了似地扑打姜野,他不再怯懦,不再委曲求全。

    他被愤怒和绝望充斥。

    他要跟眼前这个恶魔同归于尽。

    姜野的脸上、脖颈上布满挠痕,很多地方挖掉皮带出肉,血糊糊一片。

    姜野为了不伤到宁安,一直没怎么反抗,直到将宁安整个人牢牢抱在怀里。

    悲伤彻底击垮宁安,但他却只能在仇人的怀里哭泣。

    直到模模糊糊听见头顶的声音,“小翼没有事,我没伤害他。”

    宁安不信,他不信任姜野嘴里冒出来的每一个字。

    “那你给小翼打电话,我要跟他视频。”

    抱着他的身体又用力几分,姜野的沉默让宁安的心不断坠落。

    “现在不行,等段时间。”

    宁安推开姜野,“你这个恶魔,你这个骗子,你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永远下地狱,不得好死……”

    姜野试图安抚,“我没有骗你,再等一段时间。”

    宁安狠狠咬在姜野的胳膊上,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赵凡快速走进来,看着这惨烈的一幕移开眼睛,“姜总,需要把宁先生拉开吗?”

    姜野没有像以往那样失控,低沉的嗓音透着沉沉的疲惫。

    “不用赵队,帮我们准备一些吃的。”

    赵凡拎着食物再次进来时,姜野已经抱着宁安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将食物在餐桌上摆好,听见那边隐隐有说话声,只有姜野一个人在说。

    他的嗓音低沉性感,低语时会让人觉得很温柔。

    但姜野不会爱人,也从未照顾过人。

    于是本应该让人沉迷的嗓音带着股僵硬。

    他说,“我真的没有骗你,等你好起来我就带你去见宁翼。”

    宁安的嗓子在刚才的发泄里彻底哑掉,在姜野怀里恢复点力气,再次发出带着气音的嘶吼,像个声带受损的狂躁症患者,“我不信你,放我走,我要去找小翼,你这个狗都不如的混蛋……”

    姜野吸了一口气,赵凡转头,看见宁安再次咬住他的胳膊。

    “姜总,宁先生一直这样很伤身体,要不要给他注射些安定类药剂?”赵凡是好心。

    怀里的人猛地颤抖起来。

    他松开姜野的胳膊,用微弱的气音说道,“不要给我打针……”

    他又抬起头望向姜野,可怜兮兮地说,“姜野,让我见见小翼。”

    姜野动作仓皇地去摸手机。

    赵凡突然明白,宁安不仅具备伤害姜野的能力,也具备让姜野做任何事的能力。

    但是他们在很早的时候,就阴差阳错地走上背道而驰的两条路。

    他们中总有一个人要先放手,不然只会两败俱伤。

    “宁先生,我向你保证小翼没有事,他很安全,你不在他身边他也很坚强,没有哭闹。”

    赵凡在宁安面前蹲下来。

    宁安的状态清醒了几分,他看着赵凡好一会儿,显然更愿意相信赵凡。

    “赵队长是真的吗?”

    赵凡点点头。

    宁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他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和嘴角的血渍,摸得一塌糊涂,“那为什么我不能见他?”

    赵凡看了姜野一眼,有些抱歉,“回来的路上小翼坐的那辆车撞到护栏。”

    宁安死死盯着赵凡,浑身都在战栗,一只温热的手贴着他的后背。

    “小翼没有事,我再一次向你保证,但是他脸上有些擦伤,也不严重,姜总不想你知道,所以一直瞒着你。”

    宁安不看身后的姜野,揪住赵凡,“照片,我要他的照片。”

    赵凡再次看了姜野一眼,微微摇头,“这件事你跟姜总商量。”

    宁安迫不得已地转过身。

    赵凡默默离开房间。

    第95章 第 95 章 你本来就是强.奸犯……

    宁安快速地收拾情绪, 一改先前的辱骂疯癫。

    “姜野,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做,只要能见小翼。”

    黑沉沉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宁安,里面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就像潮起潮落的海浪。

    宁安仿佛明白什么, 开始脱衣服, 他脱得又急又快, 往日总是轻易脱下来的衣服却紧紧裹在身上。

    扣子被崩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要做吗?做多久都可以, 什么姿势我都配合你。”

    慌乱的手指被另一只大手覆盖住。

    没有以往的滚烫热度。

    冰凉刺骨。

    带着微微的颤意, “不用, 我们聊一会儿。”

    “你要聊什么?”

    他满脸污垢,带着血, 敞着衣裳, 紧紧盯着姜野, 像个落魄的饥饿妓.女, 渴望恩客手里的一片面包。

    姜野感受不到爱意。

    一点点都感受不到。

    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当年我原本打算给你的卡不知什么原因落在井正手里,井正指示胡毅给我下药后, 将这张卡给胡毅,胡毅一直以为井正帮我做事。”

    姜野望着宁安的眼睛。

    不想错过里面的一点点情绪。

    哪怕只是大海里跃出的一片鱼鳞也足够他继续残喘。

    “我跟井正不是一伙的。”

    浅琥珀色的瞳孔没有任何动静。

    沉默的像片死海。

    宁安努力睁大它们, 做出一副认真凝听的模样。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宁安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你也是被害的, 我不怪你。”

    姜野迟疑地看着宁安,不清楚宁安的这句话是不是真的,但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喜悦。

    “那我接下来要说的,你能好好回答我吗?”

    宁安依旧积极地点头。

    他坐在姜野的身上, 为了那片面包展现出极度的乖巧和顺从。

    “我们第一次后,你是不是被井正带走?”

    宁安的脸上出现短暂的凝滞及瑟缩。

    姜野扶住他的后腰,不让他躲闪。

    “宁安,告诉我,他们是不是伤害你,逼迫你,让你指证我,指证我……强迫你。”

    宁安愣愣地看着姜野,很多细节浮现出来。

    就像腥臭腐烂池塘发酵后突然产生许多气泡。

    优雅的青年笑得和蔼,扬扬手里的录音带,“你这么配合少爷会很放心。”

    姜野愤怒发癫的质问,“你到底在他们面前怎么说我?”

    男人冷漠的笑道,“看着你痛苦我就会很快乐。”

    他不笨的,他真的一点都不笨的。

    他多么希望姜野仅仅是恶心跟他这种人发生关系,就像恶劣的顽童,因为被肮脏的流浪狗碰了一下,就可以轻易地砸死对方。

    他多么希望姜野就是这么无脑偏激恶劣的一个人。

    但不是。

    姜野经历的痛苦或许并不比他少。

    他们是同时掉入泥塘的人,因为一方的不信任,他们没能成为彼此的救赎,并永久性地留在黑暗里。

    姜野的心在宁安的注视下一点点揪起来。

    他好像听见机车震耳欲聋的嗡鸣声。

    他好像在等一个少年的答案。

    宁安眼中那些或悲伤,或失望,或愤怒的情绪似乎在这个瞬间通通被抹除掉。

    他用一种冷漠的声音说道,“姜野,原来你真的从未试着去相信我。”

    因为从未相信,轻而易举相信录音带。

    因为从未相信,将他骗出来只是为了泄愤。

    因为从未相信,重逢后一次次折辱他。

    宁安缓缓起身,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走到餐桌旁坐下,很快,餐桌上响起吃饭的声音。

    宁安把食物一点一点填入口腔。

    让它们被咀嚼后再机械地进入食道。

    姜野觉得他错过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急忙走到宁安身边,“我知道你被他们逼迫。”

    “我会把这些人全部找出来,当年他们对你做的,我会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

    宁安依旧不停地吃着,“然后呢?”

    姜野愣住,他擅长报复,擅长让敌人痛不欲生,但是之后呢?

    姜野沉默片刻,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地试探,“我们把误会解除,再把宁翼接回来,以后好好在一起。”

    宁安突然站起来,冲进盥洗室。

    他吃得太急,又太久没怎么进食。

    干瘪的胃部受不了巨大的刺激。

    他吐得稀里哗啦,姜野紧随其后,动作笨拙地帮宁安处理,身上溅满脏兮兮的东西。

    直到宁安彻底吐干净,他才起身脱掉外套,又拧开笼头想帮宁安烫一根毛巾。

    宁安坐在地上看着他。

    心中因为姜野那句理所当然的话而涌上来的剧烈恶心感终于消散,像轻飘飘的羽毛散落到身体各个角落。

    姜野的侧脸在灯光竟也有着一分宁静。

    宁安擦去因为呕吐溢出来的生理性眼泪,冷笑着说,“姜野,可你就是强.暴我呀!”

    姜野脑子轰的一声空白。

    笼头里的热水淋在手指上冒出热气,他一点都不觉得烫,转过头看见宁安眼底的嘲讽和厌恶。

    姜野脸色惨白地立在盥洗室。

    白色的灯光把他浇成一具蜡像。

    他听见自己没有一丝波动的声线,“你是这样认为的?”

    宁安好像失去了同情心和怜悯心,他依旧坐在地上,仰着头,好让姜野看清楚他脸上的神色,他到底有多厌恶眼前这个男人。

    “我喜欢那个正直善良的班长,那个会为我拦下霸凌的班长,姜野你是吗?学校里那个伪装出来的班长只是你的一个恶作剧吧!”

    “在看清你的真面目后我为什么还要喜欢恶劣到根部的你?”

    “其实那连喜欢都不是,只是青春期的慕强,善于玩弄人心的你不会连这都不清楚?”

    “你以为我想关心你为什么没有高考成绩?”

    宁安的语气依旧平静,不像脸上流露出那么明显的厌恶,这样却越发显得真实。

    “我只是觉得同学一场不必做得那么绝,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假期那段时间确实帮助我很多。”

    “可是就一定要感激到跟你上床?”

    “我根本不愿意跟你上床。”

    姜野的耳膜仿佛被针扎得疼痛难忍。

    “所以井正来问我时,我就说了,审讯?哪有那么客气又供吃供喝的审讯,你又听谁说的?会不会有人知道你跟他们的矛盾,想坐收渔人之利?”

    宁安还要说什么,姜野像是终于回过神,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击,黑沉沉的眼睛紧盯着宁安,“你撒谎!”

    眼底的血色像雾气涌动,又被姜野硬生生逼回去。

    宁安站起来,推开姜野。

    那么高大的姜野,被轻轻松松推开。

    他抵着门看着宁安从面前经过。

    看见宁安白皙的肌肤上残留着属于他的血渍。

    “你爱信不信,我根本不想跟你上床,当时喝醉酒,被你强迫着上的,你可以认定为酒后乱性,也可以称后来的配合是合奸,但是姜野我再一次明确告诉你,我不愿意。”

    宁安没走掉,一只大手紧紧箍住宁安的脖颈,将人带回宽大冰冷的怀抱,过去一次次被姜野强势控制的熟悉感涌上来,宁安不可避免地颤栗起来。

    姜野将他牢牢控制在怀里,粗重的鼻息带着浓烈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会化成猛兽撕裂他的咽喉。

    但姜野只是牢牢将人控制在怀里,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在撒谎,宁安,不要激怒我,真的不要激怒我,真的不要……”

    笼罩着防撞塑胶的镜子,里面的人像影影倬倬。

    宁安平静地看着镜子,“姜野,你一直都是一厢情愿。”

    *

    融X集团在成功进入B轮融资阶段后,董事会宣布一条人事变动,集团CEO姜野将逐步退出公司管理层,同时肩负起澄江项目部分重要改造。

    一时间媒体风起云涌。

    大多数人认为姜野退出融X的决定虽然可惜但很英明,更擅长投资的他在公司走上正轨后,肯定会开拓新的项目和领域。

    也有人持不同意见,融X身后最大的股东是姜兴修,姜野的退出究竟是姜兴修不愿看见儿子锋芒太盛,还是父子间达成其他协议。

    还有人觉得融X乘坐着澄江项目的东风,迅速崛起和发展,并不如外面看见的那般稳定,这个时候变动CEO,会产生不稳定因素。

    伴随着这几种主流声音,网友们的猜测则是五花八门。

    [没有说澄江不好,毕竟它是金市近几年及未来十年的核心项目,但姜爸爸这个操作挺让人心寒,把儿子带回来的资金利用完就把人踢出董事会,姜哥哥这是被流放了吧!]

    [你的姜哥哥被流放十万里也比你过得好十万倍,这个月的电费水费交了没有,物管费交了没有,孩子的奶粉钱攒够了没有?]

    [新上任的CEO叫井正,这是谁?你们听说过没有?]

    [居然是他,果然姜总还是更信任身边人。]

    [楼上话里有话,你加我,我们私聊。]

    [也加加我。]

    [其实你们都把事情想复杂了,小姜总本来就是奔着澄江项目回来的,融X集团借着自由贸易区的东风飞速发展,等于小姜总带了海外大土豪们的钱来金市开发各种赚钱的项目,顺便把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也跟着扩一扩,这种顺手的事情谁不做谁是傻子。]

    [不过,小姜总退出董事会完全多此一举,主导澄江项目并不影响他当融X的CEO,之所以会有这个变动其实就是姜总想给儿子一点颜色看看。]

    [因为小姜总在跟白清远的事情上犯了原则性错误,他们虽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但白家可不是什么普通家庭。]

    [实话告诉你们,小姜总前面半个月不见身影其实是去追人了,带着一个连的人,几十辆奔驰Unimoc,把逃跑的情人连夜追回来,那场面震撼得跟拍电影似的。]

    [我真贱,居然硬控这里快半个小时等你把一本商战风云活脱脱打成三俗霸总文学。]

    [我也贱,楼上不说还没反应过来,正想问那个情人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比白清远还漂亮。]

    [我更贱,请问这三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一直觉得小姜总看白清远的眼神没有爱情,能连夜追人,一定是爱死对方了吧!]

    ……

    四月的金市花团锦簇,沉寂一个冬天,又经历一个月的蓄势,寂寥许久的枝头绽放出层次丰富的绿。

    不远处的巨大摩天轮在起伏的色彩盛宴里缓缓转动。

    朱姨又被请回来。

    她和蔼可亲地看着宁安,“宁先生,这粥是素粥,但加了生姜和葱,你最近有些感冒,吃这个能驱寒。”

    宁安的表情很淡,过去他总是难以接受好意,总是不想亏欠别人,哪怕是姜野的人,哪怕看过他们变脸的速度和莫测,只要他们对宁安父子俩有一点点好,宁安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并想方设法报答对方。

    而如今,对于朱姨的关心,他不再有任何额外的情绪和负担,他就像突然成长起来,伤口结成厚痂,把柔软的心包裹起来。

    当然,他也不会无差别攻击。

    他只攻击姜野,且擅长攻击姜野。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一柄利剑,这剑可以让过去令他战栗恐惧的姜野变得脸色铁青,却不离开半步。

    “姜先生,我给你熬了另外的粥。”朱姨在宁安这里碰了冷脸,也不会介意,就算看在钱的份儿上,她也会多跟宁安说说话,何况姜总那样的大人物,罕见地低下头请求她。

    姜野不吃葱姜蒜这类刺激性香料。

    一直沉默不语的宁安突然开口,“当年跟我一起吃那些街头小吃很为难你吧!”

    姜野谢过朱姨盛来的海鲜粥,没有说话。

    这话不算难听。

    宁安这段时间说过的很多话都非常难听。

    他好像突然就不在意宁翼的安危,用尽各种方式激怒姜野,姜野也有失控的时候,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那个孩子了,如果是,他可以连夜把人送到宁安一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

    宁安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姜野。

    那种挥之不去的诡异感再次笼罩过来前,宁安突然一笑,“他本来就是个野种,你说得对,当初我为什么要要他,我就应该跟他一起死,他身上流着脏血,耳朵又聋,活着就是恶心……”

    姜野觉得胸口沉得发闷。

    他讨厌宁翼。

    无论季衍还是赵凡,亦或是只道听途说的朱莉和格雷,更不要说曹文生他们,几乎每一个见过宁翼的人,都喜欢上这个又聋又哑,总拿黑沉沉的眼睛盯人的怪孩子。

    就连孩子心性很重的孟天宇都喜欢他。

    那次是曹文生过来找他有事,孟天宇不知怎么回事跟着跑来,虽然事后曹文生打趣孟天宇是怕白清远吃亏,跑来考察敌情的,但姜野那时候并不关心。

    于是姜野毫无防范意识的让孟天宇跟宁翼在游戏室里待了一个下午。

    如果孟天宇是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后果难以预料。

    但也是这个下午,孟天宇好像突然有了当哥哥的想法,之后他总会寄来各种有趣的玩具给宁翼。

    姜野承认,宁安把他教得很好。

    也把他养得很好。

    所以当听见宁安因为他而这样诅咒自己的孩子时,他不仅仅是惊讶,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胸口发闷,就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沉入寒冷黝黑的水底。

    “你疯了。”

    宁安漠然地看着他,“一个死,一个疯,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花园被巨大的防坠网罩着。

    这里就像一个城市公园鸟区,看似能飞,却永远飞不出去。

    姜野努力解释,眼底藏着无法理解的疑惑和沉重的哀伤,“我说过不会动小翼,也没想过让你疯,宁安,我现在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我们能不能放下过去的误会和怨恨,一起好好生活?”

    “就像你离开前那样,不好吗?”

    宁安无动于衷,“当你的情人或者小三,让宁翼被人问起你爸爸在做什么,告诉对方他爸爸在陪男人上床,所以拥有了许多人努力一辈子都享用不到的资源。”

    宁安又摇摇头,“他去的学校应该也是极好的,他可以问问同学的爸爸需不需要男人陪着上床,如果需要把我介绍过去,他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

    “一个也是陪,两个也是陪,最好全班的爸爸一起陪。”

    宁安说的每句话都像锋利的利器,把姜野开膛破肚,伸进去,再把里面的心肝肺搅得粉碎。

    但这些话又都是姜野曾经对宁安说过的。

    用一种傲慢又鄙夷的语气,对着卑微求饶的宁安说出来,但那时候的他永远想不到这种疼痛会加倍地反弹到自己身上。

    他感到疼痛,还感到愤怒和委屈。

    “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但是你知不知道正是你的指证,我究竟陷入到什么境地,没有高考成绩,背着强.奸犯的罪名,在所有人的唾弃里灰溜溜的离开国内。”

    宁安一脸淡然,“你本来就是强.奸犯。”

    “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外过着什么日子,他们派人监视我,将我丢在墨西哥,走在路上随时有人冲出来把我们拖进黑暗里殴打,井正监听我的电话,有几次我差点死在毒.贩的手里。”

    “你在干什么?你立马要了个孩子,把我忘得九霄云外,你跟宁翼过着快乐的日子,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在意那些了,哪怕你跟别人生了个孩子,你还想怎么样?”

    宁安漠然地回答,“希望你去死。”

    姜野疲惫地离开。

    所有始于沟通的美好初衷,最终又回到原点。

    且不断循环。

    谁都看不见终点。

    坐在对面的宁安发出一声轻笑,“怎么?你也聋了?跟宁翼一样?”

    姜野回过神,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无论是狡猾阴狠的姜兴修,急于置他于死地的井正,还是眼前情绪看似正常实则已经开始发疯的宁安,他都要一件件去处理好。

    姜野偏执强势的性格开始在绝地里发挥正向作用。

    他放松面部肌肉,让自己看起来没有被宁安的三言两语激怒,伸出手覆盖住宁安放在桌面的手,轻轻捏了捏,“谢涿等会儿来看你。”

    宁安的目光落在两人相叠的手上。

    既不厌恶也不畏惧,淡淡地抽出来。

    第96章 第 96 章 你觉得男人能生孩子不?……

    谢涿进屋看着跟牢房一样简单的房间, 还有铺天盖地的防坠网。

    目光怨恨地望向始作俑者姜野,又在对方望过来前摆出谨小慎微的表情。

    他们的时间不多,姜野只许他们探望半个小时。

    真的跟探监一样。

    两人坐在露台上,不远处就是圣诞节前移栽过来的松树。

    不清楚是水土不服, 还是楼顶的土壤太薄, 整座城市都焕发出生机时, 它的松针边缘开始泛黄, 就像一脸平淡却有入暮之感的宁安。

    谢涿不想他担忧,简单说了说点绛唇和蒲公英的情况。

    而他自己被牵连差点沦为网暴对象的事情只字不提。

    但谢涿不觉得宁安什么都不清楚。

    “短期内蒲公英都没法开通捐赠通道, 上面收拢了权限, 但是资金方面还好。”

    不管网友们怎么评价, 愿意做慈善公益的,只要去蒲公英走一走就清楚, 网上展示的那些困难还只是最浅显的, 单单三楼的重症儿数量就不是一个私立福利院能够承担的重任。

    因为猎奇, 因为不怀好意, 因为噱头来这里考察过的人,不需要太久就慢慢转变观念。

    不管高层是否存在勾结, 也不管网红有没有利用这个想要为自己谋福利。

    缺乏医疗资源的重症儿,和渴望关爱的残疾儿都是真实存在的。

    高敏让点绛唇暂停资助, 融欣缩减了部分资金, 但物质供应一切如常。

    “点绛唇的新品推迟到五月。”

    五月上新已经是融欣努力的结果, 毫不夸张地说, 姜野若是不松口,点绛唇很可能面临倒闭。

    宁安一脸无动于衷,看起来似乎并不关心两边的死活。

    但谢涿现在特别理解他的心情,一次次抱着希望又绝望, 一次次失信于信任亲近的人,无论是谁都不敢再伸出试探的手脚,担心一个不小心就给对方带来麻烦。

    谢涿四下看了看,“小翼呢?”

    宁安总算开口,“他把我们分开了,不让我们见面。”

    谢涿再也忍不住脾气,“他到底想干什么?”

    宁安嘲讽地说,“他觉得我们所经历的这些只是误会使然,只要放下误解就能从头开始。”

    宁安望着摩天轮附近起伏的树影,“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谢涿犹豫了片刻,“小翼是不是跟姜野有关?”

    宁安立马望向谢涿,目光闪烁,最终什么都没说。

    谢涿压低声音继续试探,“不然没法解释小翼为什么跟姜野那混蛋那么像。”

    宁安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在越发清瘦的面容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谢涿匪夷所思地看着宁安。

    曾经他也笑谈过这类离谱猜测,但被宁安反应激烈的制止,后来每次提到宁翼的身世,宁安都露出心虚躲闪的神态,谢涿便以为宁安至少做过陷害姜野的事情。

    但在今天过来的路上,曹文生愤怒中夹杂着幸灾乐祸,说宁安从未拿过姜野的钱,不仅如此,这笔钱不知道为什么落在另一个人手里被挥霍掉,而宁安长期背着这个罪名被姜野折辱。

    姜野怨恨宁安的基础,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谢涿不知怎么的,立马想到宁安肚子上的那个纹身。

    谢涿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简直天方夜谭。

    但如果是真的,那么一切都合理起来。

    为什么宁安要放弃大学选择养育小翼,为什么宁愿受委屈被折磨也要把宁翼藏起来,为什么每次说到宁翼的身世,宁安都一脸不安和躲闪,为什么他那么惧怕姜野。

    谢涿消化了几分钟,“你是男的还是……”

    宁安淡淡瞥他一眼,“男的。”

    谢涿拍拍胸脯,“我的贞洁还在。”

    谢涿立马又说,“哎呀,我不是讨厌女孩子啦,如果跟女孩子睡一张床还一起洗澡什么的,我会很不好意思。”

    宁安平静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

    谢涿的八卦欲却爆棚,他拉近沙滩椅,捉住宁安的手,在安保的目光下堂而皇之把头伸过去,“详细跟我说说。”

    宁安无奈地看着他,“你只剩五分钟了。”

    “那你赶最重要的讲。”

    “每个都很重要。”

    谢涿的胃口完全被吊起来,他现在恨不得跟宁安长在一起。

    老早前他就知道宁安这个人看着不吭不响,实则很容易搞大事,但是也没想到会搞这么大个事情,一想到姜野满嘴小野种地喊宁翼,那种诡异的爽感差点冲破头皮。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让他知道?”

    宁安摇头,“知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吗?他现在这个样子会让我们正常生活吗?”

    谢涿立马说道,“他跟白清远是假的,而且那个井正暗地里搞他,姜野现在已经从融X卸任CEO,我听曹文生说他们父子关系一直不好,但瞧着不像不好,估摸着有些变态。”

    宁安点点头,“所以我不可能让小翼跟个变态生活在一起。”

    谢涿很同意,糟糕的原生家庭真的太恐怖。

    他当年太小,并不明白跌倒的母亲躺在血泊里究竟有多绝望,而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连电话都不会打,扬长而去的赌鬼父亲也不知道自己这么随手一推把母女俩推进地狱。

    甚至很长时间他都责骂谢涿,说若是谢涿有别人家一点点机灵,他的母亲和妹妹都不会死。

    “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才是关键。

    宁安脸上浅淡的笑容慢慢收拢。

    谢涿不着痕迹看了眼远处的安保,实在盯得太紧,姜野这个可恶的混蛋。

    突然会客厅方向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站在门口的安保偏头看了眼,宁安的睫毛微微颤动,垂眸看着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

    谢涿连忙站起来,“他们吵架吗?走,去看看!”

    宁安不动声色站起来,谢涿在他耳边低声说,“井正的人交给我的,他也不像什么好人,你都要小心。”

    曹文生不像演戏,指着姜野义愤填膺,“我去查了那家医疗公司,背后挂靠着你名下一家公司,向木家丢标的事情原来真是你搞的?”

    “你真能耐,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动了动嘴,没想到你直接亲自上手。”

    姜野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这一年他家资产不断被人买走,是不是也是你?”

    曹文生越说越气,索性不再顾念过去的情分,他拉了拉领带,“你气他想给他个教训,我不说什么,现在眼见着向家快不行了,我是万万没想到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你,你不把他当作一起长大的朋友,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姜野,是不是有可能,我家你也想吃掉?”

    姜野抬起眼睛,眼里的冷漠让曹文生心里发紧,“在商言商,如果有那个机会,你可要看住你老子给你留下的东西。”

    曹文生本来不相信手下调查来的信息,今天过来除了带谢涿见宁安,也想跟姜野深入聊聊,本意是想安慰他被排挤出融X管理层的事情,甚至他觉得向家的事情是姜兴修指使的,作为儿子的姜野没办法违背,没想到姜野一口承认下来,就跟当时在向木面前承认他废掉标一样。

    不留情面,毫无顾忌,又冷血得让人心寒。

    “姜野,我们这么多年朋友,当年你被家里送出去,我们都知道那件事你没做过,但不清楚你家为什么放任不管,让圈子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一直试图联系你,直到前段时间白清远告诉我你在国外那些年的事情,我知道你很艰难,但是这就是你变得冷血无情的原因?”

    姜野抬起眼睛,眼神轻轻落在宁安身上。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就是做过那种无耻下流的事情,受害者就在你后面,你可以问问他。”

    曹文生转身,看见使眼色的谢涿和面无表情的宁安。

    他也不顾了,“宁安,他当年真的强.暴你?媒体把这件事给爆了,还说你出来亲自指证,他父亲拿这件事威胁他出国,这是真的吗?”

    谢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宁安望向窗外。

    姜野好笑地看着一脸震惊的曹文生。

    曹文生拉起谢涿,“姜野你真的没救了,亏得白清远那么帮你。”

    等两人离开,姜野仰头靠着沙发。

    宁安游魂般走向客厅,身后响起姜野的喃喃自语,“当年,连曹文生这么个上门质问的人都没有。”

    见过宁安最后一面,他一直浑浑噩噩,直到去姜兴修那里拿证件和资料。

    从踏入姜兴修的地方起,往日对他毕恭毕敬的人全部退避三舍。

    角落里总是飞来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他回头,只看见各种怀疑又诡异的目光。

    他把照片交给姜兴修,换得宁安指证他的录音。

    用唯一的退路换回刺他最深的刀。

    他其实可以用来交换很多东西,挥霍一辈子的钱、股票、信托等。

    他可以在国外醉生梦死一辈子,再也不回这个让他声名狼藉的地方。

    但是姜野只选择了宁安的录音。

    用一个证据换一个证据。

    这场父与子的较量里,姜兴修大获全胜。

    姜野带着满身伤痕黯然离场。

    六年后他卷土重来,宁安告诉他,他没有被冤枉,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强.奸犯。

    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一厢情愿。

    姜野有时候也不清楚自己还在坚持什么。

    *

    跑车驶出暮光时,谢涿谨慎地戴好口罩和帽子。

    曹文生烦躁地按喇叭,“你这个鬼样子谁认得出来?”

    自被曹文生抓回来,谢涿也想走走悲情路线,把两人的事情摊开说。

    最好含着眼泪,要哭不哭,说不定曹文生一心软就甩他几千万。

    谢涿还没酝酿出情绪,曹文生一句‘哇,你好丑呀!’,两人就扭打起来。

    口罩下的声音有些发闷,“你刚才说真的?当年宁安指证他的就是这件事?”

    曹文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我一直觉得野子没做那么没品的事,当年又亲眼见过野子载着宁安跑山,这件事爆出来时我并不知道是宁安,后来认出来,我只当宁安为了钱,再被他父亲一威逼利诱才指证野子,但上次野子跑去抓宁安,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野子在宁安的身上有些偏执了。”

    谢涿翻白眼,他那叫偏执?

    明明就是个变态。

    心里压着个天大的秘密,谢涿既兴奋又惶然。

    其实在他看来,宁安把这件事说出来,说不定还能打个翻身仗,但是一想到姜野那个恐怖眼神,又觉得宁安不说是对的,要是姜野知道宁翼是……还不知道怎么发疯。

    对于姜野强.暴宁安这件事,现在知道真相的他可是一点都不信。

    谁会留着强.奸犯的孩子,那不是看一次恶心一次。

    “你觉得男人能生孩子不?”谢涿小心翼翼问。

    曹文生瞥他好几眼,“你脑子瓦特了?”

    他转念一想警惕道,“你想给我生孩子?谢涿我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心机,从你在床上穿裙子勾引我我就发现你没对劲,然后又跟着宁安跑,怎么?是不是放不下我家的亿万财产,现在琢磨着搞个孩子出来,我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谢涿气得一把拉下口罩,“你这只猪,你就应该把你爸的那个恋蠢智囊团随身携带,没有他们,你脑子真的跟开了光一样,离大谱,我又不是宁安,不动声色就给姜野生个好大儿。”

    禁停区刺啦一声刺耳的停车声。

    曹文生转头看着谢涿,“你说什么?”

    谢涿也慌了,他跟曹文生一吵架就嘴瓢,顿时欲盖弥彰,“我啥也没说。”

    “我又不是聋子,宁安不是男的吗?为什么宁翼是姜野的儿子,你说清楚。”

    交警走过来敲玻璃。

    谢涿不说,曹文生急得慌,放下玻璃掏出手机,“同志,我有急事,要命的急事,你给个码,多少罚款我都扫。”

    交警敬了个礼,“不好意思曹先生,您再有急事这里也不能停车。”

    谢涿被打量得面红耳赤,觉得丢脸死,“你快开走,我说我说。”

    凌晨三点,江边的停车区,曹文生还沉浸在匪夷所思里慢慢点燃烟。

    “宁安不让说,你不要坏事,你要是坏事我就把我俩的事发到网上去。”

    曹文生迟钝地回答,“随便你。”

    谢涿只当他没回神,也没当真。

    “难怪我每次看见宁翼都有种诡异的熟悉感,我还猜过宁安是不是拿了姜野的那啥去弄的孩子。”

    谢涿一脸寻到知音的表情,“对吧对吧,我也这样猜测过,还试探过宁安,宁安发老大的脾气,说孩子就是他生的,现在才明白是亲自生。”

    他担心曹文生跟姜野兄弟情深,转头就卖人,再三叮嘱。

    曹文生冷哼,“我当他兄弟,他又不当我兄弟,这事我才不告诉他,让他以后悔死。”

    谢涿这才放开心。

    等到香烟烧扰殆尽,曹文生的神色正式几分,“这件事可能不简单,我要回家跟老爷子商量一下。”

    谢涿拧他,“你刚保证不出卖宁安。”

    曹文生拉住谢涿,眼神凌厉,“野子从融X退得太快,之前只当他父亲打压他,但目前看来没有这么简单,如果野子不是被逼退呢?我们家可是赌了身家性命在里面,这件事你要帮我,要是我家栽了,别说两千五百万,两千五我都没有给你的。”

    谢涿也被吓住,瞪圆眼睛,“他们可是一家人,这么可怕的吗?”

    曹文生皱眉,“你知道井正那个人不,当年他在国外買凶追杀姜野,最严重的一次野子被保镖找到时,浑身是血的泡在雨水里,井正原本跟野子他父亲是一对,野子的爷爷要孙子,才有了野子,井正因为这件事恨死野子,这件事我父亲才告诉我,真的大发了。”

    谢涿惊心动魄地望向窗外,不敢说井正找过他,还让他帮忙联系宁安。

    他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方又说宁安肯定愿意,于是就试了。

    到底要不要告诉曹文生?

    谢涿完全拿不定主意。

    “我回去一趟,先把你送回家,你最近安分点,我感觉金市要变天。”

    曹文生突然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谢涿。

    谢涿胆战心惊地回视。

    “你是不是也能生?”

    “滚!”

    第97章 第 97 章 宁翼是姜野的儿子

    姜野从融X退下来后似乎进入到闲置状态。

    媒体报道的他将进入的澄江项目, 也只看得见季衍的身影。

    而他跟白清远的婚事也在这次人事变动后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媒体几乎见不到姜野的身影。

    偶尔在展厅看见白清远,但身边没有姜野,被问及,白清远的神色还算轻松, 只是笑容淡了些, 礼貌地希望媒体给一些私人空间, 还说如果有好消息一定通知大家。

    网友们顿时涌入白清远的账号下方发言安慰。

    不过姜野没有私人账号, 不然他会被纯爱网友们骂得祖坟冒烟。

    大部分网友都觉得姜野辜负了白清远。

    也有网友觉得这就是一场政治联姻。

    姜兴修能将姜野踢出去,说明他已经跟白家达成某种协议。

    至于小辈们的情爱和自我意愿并不在大家族的考虑范围内。

    于是姜野获得少部分网友的同情, 也有人还在执着地搜寻那名能让霸总连夜追人的小情人。

    不过都被网友们嗤之以鼻, 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小情人, 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只是姜野跟白清远分体的一个幌子。

    快入夏的时候,自由贸易区的股东出现一次小范畴的变动。

    原本持股第二多的亿丰集团开始转卖自由贸易区里的资产和份额。

    流出来的声音有多种, 一是说亿丰集团董事长曹胜跟融X的CEO井正观念不合, 二是说亿丰集团看着往日跟向家的交情, 从姜家手里交换不少原本属于向家的资产, 至于是还给向家,还是成为医疗行业新霸主, 都不好说。

    正源企业如今已经濒临破产,按理说这只巨鳄的继承人再没出息, 也能混二十多年。

    这个消息流出来时, 大家立马明白向家破产, 姜家在里面吃到最甜美的血肉。

    于是网友们对姜家的风评转向, 被删除一波后,纷纷用暗语指代。

    姜兴修此时也顾不得这些舆论。

    稳妥的渠道已经找好,大船也已经靠岸,只需要把他积累一辈子的财富搬上去即可。

    但是他发现里面有些东西不对劲。

    他最核心的资金链被姜野控制住, 说控制也不对,这条财富链他隐藏得最深,姜野原本是碰不到的,但现在的问题是,姜野在担任融XCEO期间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在这条资金链上增加上自己的权限,如果姜野不放权,资金没法通过正常渠道运到国外。

    授权书应该被姜野放在隐秘的地方。

    姜兴修已经用各种办法试探过姜野,不过都没有效果。

    姜野一脸对此毫不知情的样子,甚至因为被踢出融X管理层的事情三两句话就跟姜兴修起冲突。

    好几次董事会开到一半,姜野就起身离开,丝毫不给姜兴修半分脸面。

    自以为知情的股东私下劝姜兴修,姜野若是喜欢那个人,让他们在一起未尝不可。

    白家那边给足好处即可,父子俩大可不必为了这种私事闹得难看。

    而井正左右不过一个外人,给他做CEO不如给姜野做,大家已经看出来,井正那个人利欲熏心且行事狠戾,能力不如姜野不说,心胸更是比不上。

    一直暗中保持联系的高升的那位,也打来电话责问姜兴修。

    姜兴修不敢告诉对方他们捆绑在一起的那笔资金可能被姜野盯住。

    只承诺尽快将资金转移出去。

    第三个说法最离谱,说曹家购买向家资产是想大力研究男性生育的可能性。

    亿丰集团继承人曹大少爷跟一个男网红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毕竟他拿公司帐号到人家账号下方发射倒计时。

    只是聪明的网友们至今没有破译那个300–2500,又逐渐递减的深刻含义。

    比起风起云涌又黑暗的商业世界,网友们更喜欢豪门八卦。

    于是八卦的网友很快挖出谢涿曾经晒过一枚翡绿大戒指。

    翻出图片一看,竟然是玻璃种,就真假之争,网友把这条早期信息顶上热搜。

    很快网友又扒出曹文生的母亲参加某慈善晚宴就戴过这枚戒指,提及是祖传之物,以后要给儿媳妇。

    那谢涿的身份这是被承认了?

    跟着父亲忙着撤资的曹文生压根没时间管这件事。

    他寻了个时间把白清远叫出来,面对曹文生的指责,白清远沉默了很久。

    “文生,这件事我确实对不起你,但是我并不清楚野哥要做到什么程度,他总不会拉着所有人陪葬。”

    曹文生恨死搞艺术的恋爱脑,“我要不是跑去姜野的公司,都不敢相信他敢注册一家空壳公司,你知不知道那里已经人去楼空,要不是抓住那个女秘书,都无法相信公司一半的人是姜野花钱请回来的演员,真的被你们害惨了。”

    “我猜野子带回来的原始资金根本没有对外宣布的那么大,但是他就胆敢揽下澄江项目,并且将其盘活了。”

    “你知不知道自由贸易区现在每天的资金往来是多少,里面又牵扯多少人,姜家又在里面占了多少份额,他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把战场搭起来,冷眼看着大家杀得你死我活,如果野子真的想一起死,你信不信上面都要变天。”

    白清远震惊地看着曹文生,“野哥不会……”

    曹文生打断白清远,“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现在这样告诉你,你们白家能撤就快点撤,不过你们毕竟在外面,影响不大。”

    白清远一贯慵懒自信的神态有了紧张和不安,他喃喃自语,“我不清楚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姐姐在运作,但是这件事是我求他们,交换条件是结束后回去跟着姐姐做事情。”

    曹文生便懂了,白清远为了帮姜野,牺牲了自己的人生。

    可悲吗?

    算不上,像他们这种家族继承人哪有什么选择。

    但至少白清远为自己努力过。

    而他借着忙碌的当局将自己跟谢涿的事情无限制延期。

    白清远似乎下定某种决心,“文生,你还记得利文茵不?”

    姜野的母亲,她的存在感极弱,后来得知她跟姜兴修是政治联姻,人又去了国外就没再关心。

    白清远有些不忍心,“野哥是政治联姻的产物,虽然我父母也是,但是他们有感情基础,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而且他们对我和姐姐一直很关心,所以我一直不觉得联姻有什么不好。”

    但是姜野,利文茵连亲自孕育他都不愿意。

    “利家在利文茵手里其实已经败得差不多,当时姜爷爷逼着姜兴修要个孩子,利文茵是井正帮忙选的,他看中利文茵贪慕虚荣好控制,利文茵希望借着姜兴修摆脱困境,她当时提了两个条件,一个是钱,一个就是只提供卵子,后面她去国外是因为一件丑闻而出国避风头,姜爷爷担心她败坏家族声誉将人控制在一个庄园里。”

    曹文生拼命地薅头发,“真是疯了,他们一家人都疯了。”

    “什么丑闻?”曹文生敏锐地抬起头。

    白清远目光躲闪,最终还是开口,“姜家跟上面一位有不堪交易,利文茵也在其中,应该是被野哥留下证据,野哥当年被送出国的真正原因是这个,他没有强.暴宁安,他没有,他不可能做那种事情,我不相信他会……”

    曹文生叹了长长一口气,“宁翼是姜野的儿子。”

    白清远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那么漂亮骄傲的一个人,突然浑身发起抖来,他连风雨欲来的危机都不怕,却被一个孩子激得浑身发抖,曹文生有些不忍,将白清远揽进怀里,“算了,别爱了,他们之间这辈子都纠缠不清,你这么好,何必一根筋,犯不着!”

    白清远没有哭,他埋在曹文生的肩头,“文生,我喜欢他十一年,比宁安久得多,宁安对他一点都不好,为什么野哥从来都不看我一眼。”

    曹文生觉得眼睛有点胀,“没事,他对宁安也不好。”

    白清远笑出声,抬起头只是眼睛有些发红,“文生,这么多年我看走眼了,其实你最聪明,也最像继承人,可能我们中也只有你能得偿所愿。”

    曹文生叹气,“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突然又是几声咔咔声,曹文生跟长了狗耳朵似的,立马循声望去,怒目望着一街之隔的灌木丛,“找死,出来!”

    *

    谢涿望着对面的贵妇很紧张。

    他想了108个方案面对“豪门少爷的母亲要见你”。

    独独没有这一款。

    少女款!

    郭夫人保养得极好,看起来连四十岁都不到,举止神态少女感十足。

    谢涿越看越嫉妒。

    两人约的一家咖啡厅,已经大眼瞪小眼看了彼此一个小时。

    谢涿非常肯定,郭夫人在观察他的妆容、指甲还有衣着。

    开口第一句,“我没想过这件上衣搭牛仔裤居然这样好看。”

    谢涿尴尬而不失微笑地点头,贵妇,五百万什么时候甩。

    “但是你这个手镯单薄了点,如果再配两个Davidor的手镯就会好很多。”

    谢涿眼睛一亮,伸出漂亮的手腕,“你也觉得?我戴过,曹文生说我戴一胳膊项圈,像海洋馆里的海豹。”

    郭夫人可能忍了很久,“你别让他看,他是个土狗,跟他爸爸一样。”

    两人相谈甚欢,郭夫人很自然地说道,“你脸上的伤有去看医生吗?我认识很好的皮肤科医生。”

    谢涿来的时候已经尽力遮挡过,但是疤痕开始增生,也不可能完全遮盖,也考虑对方是个恶女人,他干脆用这脸疤痕恶心死对方,但是他没想到曹文生的妈妈漂亮又温柔。

    谢涿收起谈心,“您过来是想跟我说曹文生的事情对吗?您说吧,我都能接受。”

    郭亿心中惋惜,如果对方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她并不介意对方出生在什么家庭。

    郭亿正要开口,突然手机蹦出秘书发来的信息,同时对面的谢涿也拿起手机。

    照片里,曹文生一手指着镜头,一手揽着白清远。

    标题是:为美之争——曹家撤资的真正原因!

    谢涿猛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越想越气。

    他就说白清远是个白莲婊。

    郭夫人皱眉,对象换成白清远也不行呀,白清远也是个男的,而且白清远那孩子好傲气,他们根本没有共同话题。

    算了,回家再问问。

    但是曹文生把她的祖传戒指偷出来送给眼前这孩子,她也不好意思要。

    这时,眼熟的玻璃种祖传大戒指出现在眼前。

    刚刚还甜美可人的孩子气鼓鼓地指着戒指说,“大姨,我不知道曹文生偷出来的,还以为是假的,现在物归原主,另外,曹文生出轨了,分手可以的,要给我两千五百万的分手费。”

    郭夫人脸色苍白。

    谢涿狠狠心,“两千四百九十九万也行,我的脸需要很多钱的。”

    郭夫人捂着胸口,“你刚叫我什么?”

    第98章 第 98 章 你欠小翼的,他还给你了……

    热水浇筑在宁安单薄消瘦的身体上。

    最近饮食睡眠规律许多, 但宁安的身体并没有胖起来。

    姜野不再提让他体检的事情,两人自上次‘坦诚布公’后,姜野本以为会慢慢走向和解的关系,但在宁安一次次无情的刺激下支离破碎。

    姜野最大程度地容忍宁安刺来的刺刀, 不是不会动怒, 但以往会发泄会反制的手段都被放弃, 他变得隐忍又克制, 在宁安平静时还会嘘寒问暖,虽然大多数时候宁安对他都视若无睹。

    狡猾的猛兽终于意识到往日的做法并不能留住心爱的猎物。

    他采取怀柔政策, 用时间和耐心一点点磨掉猎物的心劲。

    而宁安随着宁翼生日时间的临近, 确实开始焦躁。

    但不能暴露。

    他仰起头, 任由热水冲刷着眼睛。

    只有这样,眼泪才会被隐藏。

    他天性温和善良, 能这样冷眼冷脸地对待姜野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不敢暴露一点点厉色下的紧绷脆弱, 担心下一秒又被姜野掌控。

    这段时间, 宁安睡在宁翼的房间。

    不知是不是没更换过床品, 上面还能闻到宁翼的一些味道。

    宁安觉得很安心。

    姜野这段时间没提过上床的事情。

    如果提,两个可能又会立马进入刀光剑影的局面。

    结局不过是一个狼狈, 一个遍体鳞伤。

    但宁安察觉姜野现在不轻易动怒还有另一个原因,外部局势或许比谢涿带来的消息还要严峻。

    从姜野越来越多地待在家里。

    他的手机几乎长时间被占用, 且很多时候都使用西语交流。

    季衍几乎看不见身影, 赵凡他们的警戒状态也比之前紧张许多。

    他不清楚姜野为什么不让他们父子俩见面。

    但隐约感觉到是从安全角度考虑, 不过宁安觉得更多是为了在两人的拉锯战里彻底掌控宁安。

    宁安翻了个身, 旁边睡着小金毛。

    那只被宁翼毫不留恋丢出窗外的小金毛,不知什么情况下又被姜野捡回来。

    它又破又烂,却被洗得很干净。

    依旧懵懂无知地长着嘴吐着舌头。

    它可能永远不知道曾被自己的小主人抛弃过。

    宁安起身离开卧室,夜间的过道昏暗又空旷。

    一直走到主卧房门前, 宁安停下脚步。

    对于接下来的行为,他其实没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在跟姜野的长期交锋,或者被姜野长期的压迫下,他已经知道如何迅速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

    但他依旧感到难过和战栗。

    宁安收拾好情绪,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与他想象得不同,姜野并没有睡觉,也没有躺在床上看文件,更没有坐在休闲厅里喝酒。

    更衣室的尽头传来轻微的嘶嘶声。

    姜野靠着百叶窗抽着烟,条状光带深深浅浅落在他的脸上。

    窗台上的烟灰缸里已经灭满烟头。

    他听到动静转过身,脸上闪过短瞬的错愕,他连忙灭掉烟头想走过来,又顿住脚步,“睡不着?”

    宁安走到姜野的身侧,轻轻靠在姜野的肩头。

    姜野高大的身躯微微凝滞,冰冷的身体短暂回暖,又被压入寒冷的冰层下方。

    “我身上烟味重。”他任由宁安靠着,而所有感知都集中在宁安靠着的那个点上,似乎意外沉重。

    他知道宁安为什么过来,他已经不会尝试从宁安的言行里分析出那丝微弱的关心。

    因为它们根本不存在。

    宁安什么都没说。

    但发红的眼尾已经出卖一切。

    像姜野垂死时指尖的那抹心口血。

    磅礴大雨也冲不掉。

    他把自己武装得坚硬又锋利,不经意还是会露出柔软的内在。

    姜野望向窗外,摩天轮依旧转着,仿佛没有终点。

    而细密的防坠网将整个世界割裂成无数的碎片。

    “没有去S大,可能是我这辈子的遗憾。”姜野轻轻地说。

    宁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其实我挺羡慕曹文生,因为爱玩爱捣蛋,曹叔叔担心他出去读书学坏,强留在身边,孟天宇的家人则是担心他被骗只在不远的城市读了书。”

    “他们都很羡慕我,我从初中起就一个人住一个人生活,这是他们想要的自由……宁安,其实你明白我的对吧,我们都希望还没成年的时候,人生里有一个值得依靠的大人。”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不,你比我幸运,你有高敏,她顽固又强势,却永远值得信赖。”

    “姜兴修其实没有那么恨我,他只是不爱我,因为爷爷的缘故,他把对待我这件事当作对爷爷权威的挑衅和反抗,其实这样想,他也很幼稚对不对?”

    姜野继续说,不管宁安愿不愿意听,他想把这些沉重到快要让他发疯的情绪宣泄一二。

    在这场即将走向终点的战争里,他要是胜利的那一个。

    而胜利往往意味着不顾一切。

    而不顾一切需要放下最牵挂的东西。

    “其实一开始我挺讨厌你,你腼腆内向,从不向别人展示内心的真正需求,每次班级奖励,你总是最后一个上去拿走别人都不要的东西,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有人这么懦弱,可以为了讨好别人放弃自己的真实需求,后来发现你被蒋亮他们欺负,你的隐忍退让让我觉得你无药可救,但又愤怒不堪……”

    “再后面发现你并不是那样,你会扯着三角梅骂他们,你会坚定地第一个站起来选择心仪的摩天轮钥匙扣,宁安,其实你骗过很多人肤浅的眼睛,你很少要什么东西,但是一旦决定要,就会毫不迟疑。”

    艳丽的三角梅下,宁安骂得正欢快。

    晃动的滕影后好像有人发出一声轻笑。

    宁安紧张地回头,只看见风的痕迹。

    他一直以为是错觉。

    宁安抬起头望向姜野,姜野紧绷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疲态。

    但与一年前刚刚回到金市意气风发的姜野已经相去甚远。

    或许他们本就不该碰面。

    或许等姜野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来找他,又是另一种心境。

    但是宁安没有想到的,姜野原来看懂过他。

    只是被仇恨蒙蔽了感知。

    浅琥珀色眼睛闪过一丝嘲讽,“你也有一双肤浅的眼睛。”

    姜野笑了一下,不知是承认宁安的定义,还是已经不再在乎。

    他继续说道,“你还很善良,关心感激人的方式总是那么默默无闻,第一次发现保温杯里有水的时候是星期三的下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给我打水?”

    姜野黑沉沉的眼睛望过来,没有错过宁安脸上短暂的慌乱。

    他很快收拾好情绪,毫无畏惧回应着姜野的目光。

    但温暖的身体却离开姜野的肩膀和胳膊,他开始撤离,开始逃跑,他露出一丝弱点。

    姜野牢牢囚住宁安,“所以你说你从没喜欢我,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怎么可能相信?”

    炙热的气息拂过宁安的脖颈附近。

    宁安无动于衷,“那又怎么样,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有也没了,你想证明什么?”

    “没有强.暴吗?我说过很多次,就算第一次是酒后乱性,后面那七天不是吗?六年后的每一天难道不是吗?我是有多贱,会对这样的你余情未了,让你把我们父子俩的生活搅得不得安宁。”

    姜野却说,“我不想证明什么,我只需要知道你曾经喜欢过我就够了。”

    那一点点喜欢,足够他走过漫天冰雪。

    姜野从宁安温暖的脖颈里抬起头,他的脸色好转不少。

    就像快要干枯的植物又吸取到维系生命的营养液。

    甚至脸上带出浅淡的笑意,是姜野很少露出的孩子气的笑容,黑沉沉的眼睛似乎有亮光闪过。

    “我知道你现在过来找我是干什么,你也应该察觉到我根本经不起你的诱惑,宁安,我喜欢你,想上你,每时每刻都想,想把你绑在身边,哪怕你恨我。”

    他似乎又对未来抱有天真的期待,“我会让你见宁翼,但不是现在,你们不能待在一起,那样太危险,对你来说宁翼是一切,对我来说你们都是,我依旧没办法接受宁翼,因为你在乎,我也会让他安全无恙,等事情结束后,我会找到我们一起继续生活下去的办法。”

    他是那样的笃定。

    仿佛那个结果是对事情结束后的最高奖励。

    宁安漠然地看着他,“你不可能事事如意。”

    姜野又恢复常态,自信且强势,他只是在情感世界里是个学渣,而爱情并非必需品。

    如果不能拿到最完美的结果,那么他会选择最称心如意的结果。

    他笑得自信又无情,“但至少目前为止,我都称心如意。”

    宁安可以诅咒姜野一整晚,同样在情感世界里成绩为学渣的他,这一次比姜野早开悟。

    他说,“一张照片,只要小翼的一张照片就可以,事情结束前我不会再跟你针锋相对。”

    这个条件过于诱人。

    但姜野迟疑着,他担心自己又一次升起期待。

    宁安没有给他考虑的时间,双手攀住姜野的肩膀,抬头吻上去。

    他们没有去卧室,也没有去浴室。

    就在这个明暗交错的光影里混乱成一团。

    宁安的手指不小心打开柜门时,里面的穿衣镜立马映射出大汗淋漓的两个人。

    姜野连领带都未解开,松垮垮地挂在大敞开的白色衬衣里。

    他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头,汗渍让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浸润得柔和起来。

    宁安只看了一眼就想关上柜门。

    他只看见两只不顾礼义廉耻交.媾的野兽。

    特别按在纹身上方的大手,青筋血管狰狞得隆起。

    它们在紧绷的肌肤下快速滑动起伏。

    曾经有个生命也在同样的位置努力的活下来。

    大手挡住即将关紧的柜门,姜野将宁安翻过来,压进堆叠整齐的衣物里。

    雅致的清香溢出来,是熟悉的茶香味。

    姜野常穿的大吉岭茶香氛。

    宁安一开始并不清楚这类物品只在出门前撒在空气里,然后让香氛自然落在身上即可。

    犹如一层隐形的薄纱穿在身上。

    照顾姜野饮食起居那段时间,他以为姜野的衣物都需要专门喷洒。

    于是在衣物被阿姨们悬挂好后,会拿起香水对着满柜子西装衬衣一顿狂喷。

    那时候的他只敢这样小小地表达内心的不满。

    直到姜野少见地不奚落他,而是隐晦地提醒:今天采访他的记者一直打喷嚏。

    他担心过于犀利的言辞让宁安放弃做这件小事。

    空间太逼仄,空气里充斥着茶香。

    仿佛一个个看不见的气泡在两人汗涔涔的肌肤里穿进穿出。

    宁安的一条腿踩在壁柜上,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他们在情.事上是极为合拍的。

    宁安脑子昏沉沉地想,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六年后荣归故里的姜野和贫穷到一无所有的他或许会发生另一个故事,就像谢涿和曹文生。

    但不可能,曹文生聪明又世故,谢涿机灵又圆滑,他们会在每一次事情变坏前,把指针拨到正确的方向,即便不能在一起,也可以成为朋友。

    而他跟姜野就是那两人的偏激版,永远只会走向更坏的方向。

    宁安轻轻哼了一声,他半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姜野。

    他们很少对视,不是他难堪地移开目光,就是姜野想要更多的索取。

    身下的衣物已经在一波接一波的震动里凌乱地散开。

    他们好像来到柔软的花海,选择一个月朗星稀的夜空,尽情欢爱。

    姜野的指腹轻轻擦过宁安红润的嘴角。

    “你的嘴唇颜色很淡,我一直以为你贫血。”

    宁安知道原因,因为他体内曾经有另一套孕育器官,异常的激素水平影响了红细胞不足。

    宁安突然笑了一下,“朱姨炖的药膳里很多都是补气血的。”

    姜野的目光柔和了一瞬,“但好像没什么用?”

    宁安欲沉欲浮地回视姜野,“那现在呢?”

    姜野黑沉沉的目光好像浸了水。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对他没有一点点抵抗力。

    姜野的目光一点点加深,“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安的眼神出现短暂的回忆,但又很快被冲散,他摇摇头,“没有谁会一遍遍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哪怕是为了报复也不会。”

    姜野哧哧地低笑起来,有些不甘心,“暴露得那么早?”

    宁安被震得有些发麻,隐忍地咬住嘴唇,他轻轻地叫,“姜野,太深了。”

    姜野不再说话,看着宁安的脖子越扬越高。

    白皙的脖颈像漂亮的天鹅颈,美丽又脆弱。

    姜野俯下身,虔诚地咬住脆弱的喉结。

    身后的摩天轮缓缓转动。

    再次回到床上时,宁安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

    姜野显得很开心,嘴角似乎挂着淡淡的笑意。

    额际的疤痕在发丝掀上去后有些明显,是一条浅粉色的疤痕。

    跟宁安肚子上的那条一样。

    他的子宫小而薄。

    宁翼在他的肚子里没有待到足月就被提前剖出来,然后住了半个多月的保温箱。

    他并非觉得疤痕难看才纹身,而是希望宁翼真的能活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

    那只张开长翼的小鸟不是遮挡,而是高飞。

    他抬起头摸了摸姜野额际的疤痕。

    姜野突然有些眼角发红地望向宁安。

    他听见宁安说,“你欠小翼的,他还给你了,你们以后再也没有关系。”

    宁安没有得到照片。

    而是一段视频,在姜野的手机里。

    宁安拿在手里一遍一遍地观看。

    视频里,宁翼正在吃饭,陪伴他的是赵凡的手下。

    正在专心吃饭的宁翼发现摄像镜头,突然停下来比划一个手语。

    姜野看懂那个手语,在宁安带着宁翼逃跑后的那一个多月,他学会了手语。

    宁翼说: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

    孩子太小,很难表现出稳定类情绪,但如果那个孩子是宁翼,又是可能的。

    几乎所有人都感知得到,宁翼并非冷漠,也不是无知,他稳定且坚定地认为宁安会来接他。

    并把这种希望平静地传递给宁安。

    而平静的力量正是他从宁安身上学会的。

    他身上或许存在很多问题,这些问题让他看起来不太像个正常孩子。

    但又是这些特质,让宁安觉得生活值得继续。

    看呀,他的孩子在等他。

    宁安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不断地涌出来,他说:马上,马上!

    第99章 第 99 章 他的喜欢是沉默的……

    最先出事的是融X旗下一家小型外贸公司。

    外汇管理部门监测到公司短时间内频繁进行外汇汇款, 且汇款用途不明确。

    因汇款额度不大,虽然触发预警,但只进行例行询问。

    公司负责人立马出面处理此事。

    麻烦的是这件事被一名记者曝光在网络上,擅长联想的网友立马语出惊人, 猜测自由贸易区很可能是上面某位高官xq的中转站。

    各职能部门不会因为毫无证据的事情风声鹤唳, 曹文生却惊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姜野的动作这么快。

    好在这段时间曹家将几个核心产业甩出去, 如果真的出事损失自然不小,虽不一定伤及曹家根本, 但接手的和其他人, 就不好说。

    曹文生可管不了别家死活, 也不敢跟别人说。

    曹胜反复叮嘱他这件事干系太大,若是提前泄漏消息, 只怕谁都不好过。

    海啸将至, 没有谁能幸免,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谢涿打量着手腕上五六个Davidor手镯, “看把他能的,他就这么厉害, 一个人就把金市翻云覆雨。”

    曹文生看着那串手镯就头疼,前两天郭女士才告诉他自己私下去见了谢涿。

    大概意思就是:男老婆是不行的, 如果非要是, 那就谢涿, 不能是那个白清远。

    还说谢涿这孩子朴实, 明知曹文生出轨的情况下只要两千多万的分手费。

    然后就把曹文生偷出去的大戒指摆在桌面上,揶揄的表情不言而喻。

    曹文生当即臊得面红耳赤,不问就拿视为偷,还是母上大人的嫁妆。

    他当时对谢涿上头得不得了, 也想显得自己大方就拿出去给谢涿玩。

    但曹文生属实没想到谢涿会把大戒指还回来。

    谢涿这人说实话其实挺俗气,但是偶尔闪过的一两点又让曹文生满心欢喜。

    曹文生不清楚郭女士是个什么意思,试探地问,“那我先谈?”

    郭亿认认真真地打量儿子,无声叹口气,这傻子,眼角飞起的欢喜跟他爸爸当年一模一样。

    曹文生不耐地移开眼睛,“姜野一个人不厉害,厉害的是他攒局的能力,相当于把国外一帮大佬拉到这里,跟这里的大佬们握手言欢一起赚钱,然后假公济私弄死姜兴修,他成功了还好说,要是没成功……”

    天下再无姜野立足之地。

    没有家族庇护的孩子是野孩子。

    而姜野的家一开始就没有他的位置。

    谢涿也懒得看手镯,心里烦躁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要不要把井正的事情告诉曹文生。

    不小心说漏宁翼的身世,他已经很愧疚。

    曹文生颇为懊恼,“我家是做实业的,其实外贸和金融这块都不是很懂,你看孟天宇家就没参与。”

    谢涿安慰他,“那么大的蛋糕摆在眼前,是狗都要去啃一口,你栽了不亏,记得留五千万给我。”

    曹文生不明白,“不是两千五百万吗?什么时候变成五千万?”

    谢涿不耐烦挥手,“还有两千五百万是郭姐姐的,我们说好一起去夏威夷旅游。”

    曹文生狂薅头发。

    很快事情急转直下,融X旗下又一家公司爆出财务问题。

    这家公司的体量比前面那家大很多。

    这次出面的却是姜野,据说前段时间公司法人代表变更为姜野。

    而姜野面对媒体的采访很明确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这件事。

    疑似为转移外界对上家公司的过多关注,强行将姜野拉出来顶锅。

    舆论开始流传融X新CEO的报复正式拉开序幕。

    更有前融X员工站出来说话,证明姜野跟井正不合在公司内部已经不是秘密。

    于是网上开始流传井正的信息,有小部分言论暗示他跟如今融X的董事长姜兴修有着不正当关系。

    而姜兴修从始至终的神秘不露为这些传言增加了可信度。

    【这是对亲儿子下死手吧!】

    【楼上不要瞎说,这可以称为家族继承人必经历的试炼,如果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小姜总怎么接手融X这么大个集团公司。】

    【小姜总还需要试炼,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小姜总在西海岸的战绩,我觉得他有自己的黑X势力都不为过,外网好多人都证实过。】

    【目前为止小姜总都棋差一招的样子,可能这里不是主场水土不服,被两个老东西欺负得挺惨,老嫂子的手段不是陷害就是栽赃,虽然有效但有种黔驴技穷的感觉。】

    【没人发现五岭区好几个大工地的施工停了段时间?】

    【这三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这样斗来斗去?】

    【楼上你们就不知道了,请听我说:其实事情跟当年小姜总的那个初恋有关,也就是我前面说过的逃跑的小情人,对,小姜总的初恋现在在给他当小情人,先别谈论三观不三观,反正事情已经这样,先说他跟初恋小情人的事情,当年这两人本来约好一起读国内的大学,因为发生一些事情,家族强行将小姜总送出国外,初恋小情人也沦落到酒吧去卖酒……】

    【楼上你有完没完,好好的商场剧老是被你整成霸道总裁爱上我,后来呢?】

    【后来呢?搬板凳……】

    【后来呢?有瓜子……】

    *

    宁安再次打开手机,谢涿带给他的手机很小,但是个智能机。

    交给他的时候电量满格,如今只剩一格。

    为了不浪费电量,宁安快速拨动手机里唯一的号码。

    最近姜野又开始频繁外出。

    那天过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回到之前,没有冷言冷语,没有争锋相对,但宁安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讨好姜野,他们像最熟悉的陌生人,又像游荡在屋子里的两个魂魄。

    或许这种氛围实在太奇怪了,姜野回来的很少。

    安保数量没变,但是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紧盯着宁安,宁安都是利用上厕所或者洗澡的时候处理一些事情。

    电话很快接通,井正似乎一直等待着这个电话。

    他的声音很疲惫,且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意。

    “考虑好了?”

    宁安先问,“你们真的会带出宁翼?”

    那边没有立马回答,“姜野的戒备心很重,居然用了信号隔离器,但是已经查到位置,至于要不要从他手里救出宁翼要看你配合不配合。”

    宁安沉默片刻,“不是我配合的问题,我们之间只是交易。”

    那边愣了下,井正冷笑,“看来你跟在姜野身边学到不少东西。”

    宁安不跟他争辩,“你们对我来说都存在巨大的威胁,我必须要谨慎。”

    井正的疑虑减轻些,“姜家最重要的资金链正要转出去,他的爷爷姜英哲已经做好接收准备,姜野一开始回来的目的就不纯,他跟姜英哲想没收姜兴修一辈子的辛苦成果,不过这都在我们的预料里,我们有应对的办法,但是现在姜野扣着资金不放权,而姜英哲并不知道这件事,姜野想一个人吞下来,你觉得就凭他在国内斗得过我们吗?”

    他似乎揉了揉眉头,那边传来摘下眼镜搁置在桌面上的声音。

    那丝细微的动静在寂静的环境里让人产生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惧。

    宁安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咬紧嘴唇让自己的呼吸频率不变。

    “我不管你到底站在哪一边还是保持中立,如果姜野成功,你这辈子都受控于他,如果我们成功,以姜野那种闻到血腥味就会跟着走的性格,他一定会追出国,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知道。”宁安轻轻地说。

    井正稍微放缓语气,“我不能保证能把宁翼带出来,收到东西我会尽量给那边制造混乱,你可以让你的人过去带走宁翼。”

    宁安没有吭声,心里琢磨着可能性。

    井正嗤笑,“宁安,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毕竟是经历过白色审讯的人,没有精神失常,没有PTSD,你真的很了不起。”

    宁安愣了愣,轻声说道,“我弄到后就发给你。”

    井正勾起嘴角,“你拿文件的时候打开视频,我需要观看全过程。”

    宁安不同意,“上次我离开后,他把保险柜转移到书房,密码也更换了,我没法保证一次就拿到。”

    井正带上怀疑的语气,“手机的电量足够你尝试五次以上,除非你蠢到第一次就被他抓到并发现手机,你自己去解决这些问题,如果你还真的见宁翼。”

    宁安无奈妥协,“这两天我先找机会试试。”

    井正不耐烦,“你最好快点。”

    挂掉手机,宁安搜索‘白色审讯’,随着一个个冰凉文字的展开,72小时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呈现,宁安的额头迅速冒出大量的汗渍,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他感到很寒冷,好像被装进白色的冰窖里。

    隐隐约约,急促的奔跑声和吩咐声在空寂的过道里响起,“患者PTSD复发,做好抢救准备……”

    “太险了,这个月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桂教授,真的还要再继续吗?”

    “没事,把催眠治疗加进去,还有,不要告诉他这些,就让这个可怜的孩子以为是孕期正常症状。”

    桂教授温和坚定地看着他,“好孩子,你肚子里有个宝宝,他很脆弱,但也很坚强,还有几个月你们就要见面,你期待吗?”

    “希望是战胜一切苦难的良药,现在我把这枚四斤四两的良药交给你,你一定要把他喂得好好的。”

    “好孩子,我希望你们余生顺遂……”

    宁安猛地睁开眼睛,开始背诵早期已经印入灵魂的绘本故事。

    宁翼很喜欢,每念一个字,宁翼都会激动地挥舞着胳膊和腿。

    “有一只毛毛虫,他非常饿。”

    “星期一,他吃了一个苹果,但还是很饿。”

    “星期二,他吃了两个梨,肚子还是咕咕叫。”

    “星期三……”

    宁安泪流满面地躺在地上,他走出来了,他带着宁翼艰难地走出来了。

    未来,他还会带着宁翼走向更远更辽阔的地方,直到宁翼自由自在的飞翔。

    *

    这一等又是好几天。

    通道上守着安保,宁安唯一能进入书房的机会就是姜野回来过夜的时候。

    那时候为避免尴尬,安保会自动退到玄关的位置。

    宁安可以趁着那个时间进入。

    但是姜野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

    宁安只得向安保寻求帮助,对方没有犹豫,很快拨通姜野的电话,显然是被姜野叮嘱过。

    宁安有些意外,姜野把他关在这里后,不仅没收他的手机,也将家里的网络断掉。

    只有回来处理公务时才会短时间连通网络。

    他以为姜野也不会让他打出电话。

    很快电话交到宁安手里,“姜野,小翼安全吗?”

    电话那头的姜野似乎沉默了一下,尽量将声线放得柔和,“怎么了?”

    宁安走向花园,声音已经带上哽咽,“我感觉很不好,他真的没问题吗?”

    姜野低声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声,宁安听出是季衍的声音,很快季衍说道,“小翼很好,宁先生请放心。”

    宁安轻声说道,“姜野,你能回来陪陪我吗?”

    电话似乎经过快速转交,季衍似乎还被推了一下发出‘呀’的一声。

    宁安后知后觉刚才为了让他听清季衍的声音,可能开了外放,甚至就放在季衍手里。

    宁安顿时面红耳赤地想挂掉电话,姜野的声音立马传过来,压得很低,似乎不想别人偷听了去,“我这里还有点事,处理完了马上回来,你要等我。”

    宁安无暇顾及姜野语气里隐隐的期待。

    进入厕所再次检查应有的东西是否准备齐全。

    晚上八点,姜野回到暮光。

    许久不见的季衍跟在身后,姜野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转过身看着对方,“你很闲?”

    季衍知道形势紧张,他也好久没看见宁安,听见电话的瞬间,顿时很想解决一个疑惑,按照他对两人关系的理性推测,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为零,但现在似乎又有所改善,他想知道自己的推测在哪个环节出现错误。

    万恶的老板不让他窥得真相,季衍还是宽宏大量地将怀里的花递给他。

    “祝你今晚愉快!”

    那是一大捧白木香做成的法式花束,商家为了找到他指定的白木香,从隔壁城市空运过来。

    他其实可以早点回来,但是为了等这束花晚了半个小时。

    姜野觉得是值得的。

    他不会去怀疑宁安打电话的动机。

    他是饥肠辘辘的野兽,已经腹中空空太久,但只需要一丝血腥味,就能在觅食的路上坚持很久很久。

    花艺师以为白木香只是衬托,于是选用昂贵的苏格兰绿玫瑰和白色拉丝扶郎花搭配。

    姜野拿到花束后,将里面的玫瑰花和扶郎花全部扯出来。

    不可避免地被白木香上的小刺刮伤。

    那些伤口又细又长,令人疼痛发痒。

    可以不管,但绝对不好受。

    姜野突然愣住,季衍不明所以地看着姜野,姜野抬起眼睛,里面渗出暗沉的绯红,黑日悬空。

    季衍最近很紧张,当即后退一步,“花束有毒?”

    姜野没有理会,回到车里,之后一直盯着怀里的白木香没有说话。

    直到现在看见宁安的瞬间,好不易平复的情绪再次充盈着胸口。

    高敏那段被他觉得莫名其妙又啰嗦的话慢慢浮现,那些被他刻意无视的深意终于显露,“白木香最麻烦的就是长满刺,谁都进不了身,于是越来越茂盛,于是刺越来越多,不要说院子里的孩子,就连路过的野猫野狗都不愿意靠近白木香,哪怕它那么漂亮。”

    年少的姜野勾勾手,“你过来。”

    年少的宁安朝后退去,就在姜野以为自己再一次吓到对方时,宁安低头左右看了看茂密的白木香,抱着小金毛义无反顾地走了过来。

    他只是被一点点花刺带到就疼痛难忍。

    宁安曾经为了他走进花海。

    一次又一次。

    他喜欢过他。

    他的喜欢是沉默的。

    转身就绚烂如瀑。

    第100章 第 100 章 我想抱抱你

    宁安看见姜野手背上的细密划痕。

    他接过花束放到桌面上张罗晚饭, “先垫一垫,如果不够我让阿良他们去附近餐厅打包。”

    精心准备的花束被冷落在一旁。

    姜野谈不上失望,他只尝到苦涩的味道。

    两人没有做.爱,但姜野吻了很久。

    他的欲望炙热滚烫。

    宁安拉扯裤子时被姜野按住手, “今天不做, 我就想抱抱你。”

    宁安安静地躺在床上, 尽量配合姜野的要求。

    姜野埋在宁安的脖颈里, 闻着熟悉的馨香,沉沉睡去。

    当窗外的摩天轮停止转动时, 宁安缓缓睁开眼睛。

    外面过道没有人。

    视频里, 光线昏暗, 镜头对着一个保险箱。

    宁安的声音轻轻地从镜头后面传来,“只能试两次。”

    第三次密码错误会触发报警。

    井正死死盯着屏幕, 神色焦躁不安, 知道宁安看不见他, 连最后一点掩饰都懒得做。

    “两次机会, 你是太相信自己,还是太看不起姜野?这就是你的合作诚意?”

    画面似乎顿了一下, 宁安的声音传来,“我只在乎小翼。”

    细长的手指伸向密码键, 一个一个按下, 很快屏幕显示密码错误。

    井正瞬间露出阴毒的表情, “宁安, 你要是不拿到文件,我不介意帮姜野完成夙愿。”

    画面似乎又顿了一下,像信号不好引起的卡顿。

    等再次恢复正常,那边传来宁安尽力维持的平静声音, 但还是带着明显的颤音,“……上次姜野用我的生日作为密码,刚才我试了姜野的生日,只有一次机会了,我不知道该用哪一个……”

    细长的手指再次伸向密码键,颤抖着,带着紧张和犹豫。

    井正压着声音咆哮,“这期间你一次都没试过吗?你怎么这么蠢?”

    宁安似乎也紧张得厉害,没有理会井正的质疑,喃喃说道,“会不会还是我的生日?”

    大约手持的缘故,画面一直有些轻晃。

    时不时就引起轻微的卡顿。

    井正突然一紧,警惕地问道,“宁安,你那边现在几点?”

    除了接通视频的时候看见过宁安,之后应他的要求镜头一直对着保险箱。

    但是井正突然产生莫名的不信任感,大约他这人做过太多坏事。

    难免会将别人想象得一样糟糕。

    虽然他不觉得单纯的宁安会做什么手脚,不然当年这两人也不会被他玩弄于股掌间。

    但井正宁愿疑神疑鬼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异常。

    那边的宁安并没有回答他,井正怀疑地压低声音,“宁安,回答我,不然……”

    镜头突然转向宁安,昏暗的光线里只有宁安一个人,并没有别人,井正松开一口气。

    宁安似乎下定决心,“姜野跟你们一样疑神疑鬼,所以他会选一个我们都觉得不可能的密码。”

    镜头转动再次对上保险箱,宁安按下一串数字。

    井正顿时目眦欲裂地站起来,怎么可能是这串数字,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掉,真是愚蠢至极。

    随着两家公司财务问题的暴露,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第二家公司确实是他给姜野使得绊子,是对第一家公司的报复,但是事情顺利得有些匪夷所思,让井正产生巨大的危机感。

    父子俩还维持着最后体面,没有就这份隐秘的授权文件展开正面冲突。

    因为他们都明白,即便姜兴修大动干戈地索要,姜野也不会交出来,那时候关系彻底破裂,谈判摆在明面,姜兴修会很被动。

    井正推测姜野会利用手里文件索要属于自己东西。

    只多不少,外面又有姜英哲那个老东西等着。

    姜兴修和他会损失多年来的积累。

    姜兴修再次表露出适当的退让意图,跟当年一模一样。

    这个他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总在面对家人时表现出一丝软弱。

    总在家人跟他之间,更倾向于家人。

    井正不甘心,为什么这个野种一闹,他就要让,他让出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而姜野施加到他身上的报复却一直在不断蚕食他的健康,姜野就像个厉鬼,谁沾染上就会持续不断地被吸走生命力。

    井正绝不退让,他要把姜野按死在国内。

    他可以对姜英哲做出让步,但绝不对姜野退让。

    所以他们要提前下手,从其他地方找到击破姜野的机会。

    但是这个愚蠢的男人让这个机会又远离一分。

    井正站起来,恨不得摔碎手机。

    姜野那个野种怎么可能会用宁安儿子的生日。

    滴滴两声后,保险箱缓缓弹开。

    井正僵硬地看着屏幕,连带后面宁安说的什么都没太听清楚,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他居然真的将宁安儿子的生日设作密码。

    宁安按照约定,快速取出文件,一页页翻给井正过目。

    确实是那份授权文件,井正不再管顾内心轻微的复杂情绪。

    他快速吩咐,“你做份一样的替代这份真的,反正你要明白,我需要这份原始授权书,姜野越晚发现越好,这两天我会找机会让你离开姜野,等拿到文件我会告诉你宁翼的位置……”

    镜头转向宁安,镜头里的青年显得很紧张,屏幕自带光把他干净的脸颊映得皎白如月。

    他微微吸了口气,打断井正的喋喋不休,“井秘书,我等你的好消息。”

    手机挂断。

    井正的碎碎叨叨戛然而止,他立马再次拨打过去。

    一贯优雅冷清的他突然变得像个焦躁碎叨的泼妇,但是手机显示关机。

    井正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旁,片刻后脸上露出稳操胜券的阴冷笑意。

    手机的电量彻底耗光,宁安坐在马桶上陷入黑暗里。

    窗外的晨曦慢慢照亮一隅时。

    宁安疲惫地起身拧开水龙头,镜子里,嘴角的痕迹有些明显。

    不是被姜野咬伤的,他只是亲吻得太久。

    留下一个吻痕。

    不会变成狰狞的青紫色,会一直红润,为浅淡的唇色增添一点艳丽。

    宁安细长白皙的手指擦过那个吻痕,垂下眼睛开始洗漱。

    安保带来热腾腾的丰盛早饭。

    宁安去叫姜野吃饭。

    经过书房时,看见姜野站在里面。

    “你要处理公司的事情吗?”

    姜野回头看着宁安一脸平静地站在外面,嘴角的吻痕依旧艳丽。

    姜野缓和眼神,“早饭好了?先吃了再弄。”

    宁安点点头,“那我先过去。”

    姜野转过头,手指抚摸过打印机的机身,指腹下的余温还在,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吃过早饭,姜野仿佛忘记要去书房处理公务的事情,换好西装快速的离开家。

    匆忙的脚步仿佛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

    又是连续几天的等待。

    摩天轮像定时的玩具,每天准点启动,又在凌晨过停下来。

    风把初夏的气息送入怀。

    这日叫阿良的安保照例出去打包饭菜,姜野不在的时候,宁安只让阿良点一两个菜,刚被抓回来那段时间,安保对他严防死守,后来松懈些,宁安见打包回来的饭菜多,顺口提了句分与他们,当时阿良看他那眼神,就差把‘您又要放药’几字写脸上,事后想起,宁安对赵凡深感抱歉。

    第一次下药,分量没拿捏好。

    他觉得赵凡高大,就多抖了抖。

    跟赵凡道歉时,赵凡面无表情地回答,“身糙肉厚扛得住,不过再多一点宁先生赶得回来吃席。”

    宁安深觉自己的行为又给人带去麻烦。

    后来只点一两个菜,这样也不会浪费。

    安保们自然事事小心,经手饭菜都是亲自在后厨守出来。

    等宁安吃完,他们才会换着去解决。

    宁安没什么胃口,只是为了维持体力每餐都逼迫自己多吃点。

    等他吃完收拾好垃圾,发现通道上已经许久没有动静。

    心里有些紧张,他放轻脚步靠近门厅,门厅半阖,依旧可见阿良坐在门口的身影。

    宁安回去拿好垃圾袋,轻手轻脚拉开门。

    阿良旁边的小木桌上放着一盒打开的饭菜,只动了一两口,一瓶拧开的矿泉水倒是喝掉大半。

    他伏趴在桌面,看着像在打瞌睡。

    宁安心下了然,迅速拿出阿良口袋里的电梯卡,刷开电梯后犹豫片刻又拿走阿良的手机。

    乘着电梯下楼时,手里还拎着垃圾袋,不清楚其他人去了哪里。

    也不清楚谁给阿良下的药。

    他看着手里的垃圾袋苦笑,莫非一会儿在楼下看见其他安保,还要扬扬手里的袋子说他下来丢垃圾?

    电梯门打开时,宁安没有急着出去,不见有脚步声才偷偷探出头。

    明亮宽敞的大厅没有半个人影,连管理员也不在,他并不知道姜野早在他跑掉的那段时间把这栋楼全部清空。

    往日里总是灯火璀璨的楼王像一只巨大黑暗的怪兽矗立在夜色里,唯有顶层的航空障碍灯一闪一闪,像怪兽猩红的瞳仁。

    宁安再顾不得看起来诸多疑点的一路畅通,直接朝外走去。

    出了大厅不久路面偶有行人,见他从暮光出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又见他衣着随意还拎着垃圾袋,便以为是那位大人物请来的保洁,便不再旁生枝节地收回目光。

    宁安心中诸多疑惑,但此时顾及不上。

    离开小区人流立马汹涌,他正要选个方向就走,突然被人拉住。

    发现是熟人,含在嗓子眼的尖叫也压回去。

    “融欣哥怎么是你?”

    融欣穿着简单的外套牛仔裤,身上背着双肩包再戴着一顶棒球帽,跟熙攘的游客看着差不多。

    他把帽子摘下来戴在宁安头上,加快步伐,“上车再说。”

    融欣的车停在附近商场的停车场,上车后没有耽搁,融欣径直将车驶离。

    他长话短说,“我一直让人盯着暮光,几天前发现有另一伙人在附近徘徊觉得事情不对就自己来看看,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一来就遇到你,你怎么出来的?”

    哪有那么巧,融欣不知在外面守了多久。

    “融欣哥谢谢你……应该是井正把人支走,他想要一些东西,交换条件是小翼的位置。”

    融欣转过头,清俊的眉头微微拧着,“你跟小翼不在一起?”

    宁安点头,“姜野说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融欣显然不茍同,语气带上少见的恼火,“那你怎么想?”

    汽车驶出地下车库,明亮的阳光瞬间照亮昏暗的车厢。

    宁安默默看了融欣一眼,“我怎么想不重要,找到小翼后,我打算以蒲公英法人身份向警方申请人身保护。”

    融欣的脸色好看些许,“你跟井正交换什么?”

    宁安掏出文件,“应该是融X的资金授权书。”

    汽车猛地点了下刹车又继续朝前,一向稳重的融欣有些吃惊地看着宁安。

    但宁安还是那样安安静静,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拿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能给我看看吗?”融欣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很过分,虽然他从事的行业跟姜野他们的并无交集,但是这份文件若是抛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抢破头,说不定也能弄清如今笼罩在金市上空的疑云。

    两人停车后换了位置,融欣坐在副驾驶快速翻看。

    看见姜野的亲笔签名和公章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融欣心情复杂地合上文件。

    “澄江几个核心项目已经停工有段时间。”

    宁安不解地望向融欣,又赶紧回头认真开车,他被关了好几个月,已经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媒体报道是正常的工程验收和检查,但是大家都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不仅重要的澄江项目停工,自由贸易区以姜家为主的不少公司相继爆出财务问题。

    因为牵连甚广,上面已经把消息压住,除了初期两家公司因为资金和财务问题在网络上引发大面积的讨论,之后再没有后续消息报道,网友们很快又被新的八卦转移视线。

    但金市上圈层几乎都笼罩在密云里。

    少量没有参与的大企业也屏声静气地观望着。

    如果自由贸易区爆出丑闻连带澄江项目都搁浅,金市的上面不仅要换天,整个城市的经济至少倒退十年,引发的损失无可估量,所以牵涉其中或者不在其中的,都小心翼翼而谨慎。

    宁安不是很懂那些,但也不是一点都不懂,姜野后来谈事情基本不避开他。

    “姜野的爷爷断掉资金链?”

    融欣说不好,“西海岸那边确实爆出金融危机,但是不至于……”

    海外投资并非全部将资金放在国内,像姜野在金市设立外商投资企业后,只需证明前一年资产总和达到准入标准,之后缴纳一定金额即可。

    “姜野当时向上面证明的准入资金是千亿级,而他实际缴纳的金额不足一千万。”

    宁安诧异。

    融欣有些无奈,“金市近年来频频被周围几个城市超越,上面的人有些急功近利,姜野带着雄厚资金回来时,双方可以说一拍即合,有些地方肯定是不合规的,但是我没想到他……”

    胆大妄为。

    只用几百万就敢把整个金市耍得团团转。

    宁安疑惑,“但是有些工程快完工。”

    融欣苦笑,“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不清楚他是怎么说动外面的那些老钱,如今断掉资金链也不清楚是真的受小金融危机影响,还是姜野把对面也摆了一道。”

    宁安没有出声,仿佛置身事外。

    不过别说宁安,就是融欣也不能真的左右什么。

    如果事情走向最糟糕的结果,金市的投资环境被破坏,那么他的事业规划也会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姑父幸灾乐祸地告诉他,金市迟早完蛋,让他赶紧过去接手生意。

    但融欣不能置身事外,从他舍弃国外的光明前景回国发展就看得出,他有些振兴国家的理想抱负。

    “资金链断掉,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由贸易区,虽然不少人依旧天真的以为这是姜兴修惹恼姜野后遭来的不负责任的报复,但是从刚才你给我看的文件,我发现姜野居然拥有融X集团核心资金链的授权?”

    融欣凝重地望着窗外,没有留意宁安眼中闪过的不安。

    窗外的阳光明媚,浅琥珀色的瞳孔像被照亮的万花筒。

    “我不懂你的意思。”

    融欣仿佛得出某个结论,“看来外面传言是真的……”

    宁安转头,斑驳的万花筒变幻出万象。

    “姜兴修准备转移资金,是不是为了跑路不清楚,但是融X融资近百亿,如果姜兴修成功,整个自由贸易区成为他犯罪的桥梁,金市的经济会崩塌,各行各业和百姓的利益都会受到重创,宁安,这份文件不能交给井正。”

    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小翼的位置我会去让人打听,他在姜野那里我感觉不是很危险,井正他们才是真正的危险。”

    宁安轻声问,“你也开始信任姜野?”

    融欣有些烦躁,可以说他从未见过像姜野那么卑劣凶殘的人,从他对待宁安两父子的手段,再到针对点绛唇,融欣直面了姜野无所不用其极的舆论围剿,发展蓬勃的点绛唇竟然脆弱的犹如一朵小白花,差点死在姜野狂风暴雨搬的手腕里。

    但是就像他姑父说的,商场就是狩猎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姜野是弱肉强食法则下诞生出来的最优秀的猛兽,他值得很多年轻人学习。

    “并非信任,只是两相比较,姜野可能没有姜兴修他们那么毫无底线。”

    至少从目前来看,姜野并未做出损害金市利益的事情,甚至为很多人提供工作岗位。

    在他与姜兴修的较量中,一直着重将资金留在国内,其实把姜兴修放出去并非坏事,国外才是姜野的战场,融欣看不透姜野的目的。

    融欣很矛盾,他想劝服宁安不要交出文件。

    然后不顾宁翼的安危以满足自我的正义感?

    姑父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融欣,我跟你姑姑没有孩子,我名下的商业帝国需要你来继承,如果你想当个民族企业家,我会敬佩你,但是我不希望自己的继承人是个这样名不副实的英雄。”

    宁安慢慢地开口,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融欣哥,这份授权书是假的。”

    融欣震惊地回头。

    宁安还是那么一副平静的模样,白皙的脸庞在光影里意外宁静,“所以耽误了这么久,我只是想摆脱姜野,并不想给大家带去麻烦,所以我的时间并不多,在井正发现文件是假的前。”

    融欣瞬间产生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他顾着自我的理想和道德,罔顾一个鲜活的生命。

    一向被他视为保护对象的宁安却在被姜野囚禁的高压下想出应对方式,并成功实现,这其中付出的代价和努力无法想象。

    同时心头又涌上一股难言的酸胀,他很想问把真正的授权书给井正,不是可以让姜野跟对方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情况下不是对宁安更有利?

    宁安的这一行动真的仅仅只是为了摆脱姜野。

    他有没有一点点私心……

    “到了。”宁安刹住车。

    融欣看见熟悉的蒲公英外墙,嫩绿的枝条缠绕着铁栏杆。

    颓败好几年的白木香今年显出欣欣向荣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