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宋知青你怎么在这里?
那天在茅草屋那边见到江婵媛之后,闻怀溪总觉得心里不安生,右眼皮也时不时跳上一下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外公说那边茅草屋住着下放的人,但是自己明明记得女主交好的那些大佬就是住在牛棚。
闻怀溪左思右想,觉得自己的记忆应该不会出错,可是外公又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了……
哎呀,纠结什么,直接跟在江婵媛后面一探究竟不就得了?
这么想着,闻怀溪便决定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再去那边看看情况。
至于为什么不白天去?
那边住着的都是下放人员,村里人没事不会去那边。
只有姜远峰这个大队长,作为接手这些人的管理者,会时不时过去一趟给他们分配一些任务或是看看那边缺不缺什么东西。
而且那边住着的人很少,她要是白天这么光明正大地过去一趟还挺明显的,她可不想给别人留下什么把柄,出个什么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样想着,闻怀溪这天早早就睡了,准备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抓了表哥姜怀志这个壮丁跟自己去一探究竟。
因为外公的话,她不敢自己一个人去,又不敢让外公陪着自己,因为外公明显不想让她跟那些人扯上什么关系。
最后只能借着想看看刚升起的太阳这个理由,磨着外婆同意她和表哥第二天早上出去一趟。
头一天晚上,闻怀溪找了外婆说自己想看看初生的太阳,因为她觉得那一刻特别幸福。
自家因为后面是山,前面又有围墙的原因,只有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才能凭借着阳光的照射得知太阳升起来了,倒是给了闻怀溪合适的理由。
她就是想看太阳从地平线一点一点升起来的样子!
当时姜山也在场。
刚端起茶缸抿了一口水的他听了这话,霎时将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
姜山先是用怀疑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待撞上她坚定的目光得知闻怀溪真的是这么想的以后,再瞧她的眼神就有点难以言喻了。
闻怀溪觉得那一刻,外公眼中的自己就是一个大傻子。
但是没办法,为了验证自己记忆地正确性,也为了死心,闻怀溪宁愿做一个别人眼中的傻子。
许是她的坚定打动了两位老人吧,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摆了摆手便放她去找姜怀志了,说只要姜怀志同意就行。
整个过程简直顺利到不可思议。
等闻怀溪兴奋地迈出门的后一秒,她清楚地听到了房内传来了外公外婆带着忧愁的交谈声。
“这孩子怕不是傻了吧?还初生的太阳呢,就她那以往赖床的程度,我都不敢想她怎么能说出来这话。”
“咱闺女那么聪明一个人,别真教出来一个傻孩子啊。”
闻怀溪:“……”
她真的不是傻子,谢谢。
背上了傻子名头的闻怀溪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势必要在今天查证完自己心中的怀疑,从此做一个聪明的赖床人。
她昨天特意嘱咐了姜怀志起床早一点,姜怀志也表示了自己会早早起来的。
等她出门的时候,姜怀志也刚刚好起床。
她跟姜怀志披上厚衣服,带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自家大门,又小心地将门从外面拉紧关好。
这门只能里面用门栓上锁,外面得用钥匙。
未免锁上门以后妨碍别人出门,所以他们两人只是确保两扇门对准,乍一看像是从里面挂上锁的就行。
他们两人没注意的是,院子的大门被关上的同时,堂屋那边也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和两位老人明显压低了音量的交谈声。
闻怀溪带着表哥披星戴月一路向前,直奔目的地——茅草屋。
离茅草屋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闻怀溪决定独自一人奔赴战场。
“表哥你在这里等等我,我过去找个地方看了就回来。”
她立刻就想跑,以免表哥注意到这是什么地方以后抓她回去。
姜怀志还在想,看太阳只要没遮挡不是哪都能看吗,至于非要专门找个地儿?
不放心表妹一个人,姜怀志没听她的话在这里等着,而是果断跟在人后面跑了起来。
看清前面是什么地方后,姜怀志人都傻了,他觉得自己被表妹欺骗了感情。
“小溪!”姜怀志差点没压住声音。
他拉住还要往前走的闻怀溪的袖子,指着前面的茅草屋问她:“什么要看太阳都是假的吧?你是不是想来这里?”
“没有……”
“说实话!”
暴露了。
表哥怎么就跟在她后面呢。
闻怀溪讨好地笑:“我那天跟外公看到江婵媛去那边了,所以我想去看看……”
“爷爷应该跟你说了这是什么地方吧?”
大伯专门叮嘱了让他们少来的,这丫头怎么不听话呢。
“说是说了……”
见忽悠不过去了,闻怀溪索性实话实说:“我那天看她进去了茅草屋。你也知道江婵媛那人,我多多少少有点不放心。万一她做个什么陷害一下那群人,大舅不是也要跟着受罚嘛。”
这段话是那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自然到闻怀溪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闻怀溪你真是个天才,这都能被你圆回去,甚至还有理有据的。
虽然又一次黑了江婵媛。
呃——,你会原谅我的对吧,小江同志。
“这倒是。”
不过姜怀志可不会被她轻易忽悠了过去:“那你可以告诉大伯让他来,而不是你自己悄悄一个人过去。”
闻怀溪破罐子破摔:“怀志哥,你就说你想不想去看看吧。”
“嗯——去。”
这丫头肯定不死心,就算回去告诉了大舅,她肯定还要自己再去看一次,还不如两人现在一起过去,最起码有个人望风。
说好后,两人便灭了手电筒这个显眼至极的好东西,悄悄摸上了茅草屋后面的山脚。
观察一番这边都没有什么动静后,姜怀志负责放哨,闻怀溪负责查看四周。
姜怀志放哨无聊,莫名想起来这些人刚来那会儿的事。
这些人是被压过来的。
虽然那些领导说的是让姜远峰严加看守,一旦有什么不对及时上报,甚至暗示了可以给他们找点罪受。但是姜远峰自我理解了一番。
说严加看守也得人在才能看守啊,人都不在了,他看守空气吗?
那些暗示他更是当听不明白。
不雪中送炭就算了,最起码不要在人家落魄的时候还要踩上一脚。
将自己的行为一番合理化以后,他便毫无负担地给了那些人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就连村里人,他也约束着不让他们欺负人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姜远峰是这么跟村里人解释的。
人家原来都是大领导,万一以后有机会回去,记起来曾经在他们这里受到的欺负,那还不得恨死他们,然后自有一些狗腿子收拾他们这些对人家落井下石的人。
村里人一想也是,再加上这些人刚来的时候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连一床棉被,一件厚衣服都没有。咋看都不可能撑过寒冷的冬天,甚至病上一场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大家也不是什么狠心人,都这样了,没必要再欺负人家。
后面天慢慢冷了,这些人的年纪或多或少都比姜远峰大上一点,甚至有些年纪大的都和他父母差不多大了,姜远峰不落忍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老了老了还要遭罪,便凑了一些旧被子旧棉袄什么的,最起码让他们冷的时候有个东西盖,也有件衣服穿。
他倒也没想着在村里凑。
这时候各家各户都不宽裕,村里大家的旧东西,能拿出来的东西已经很旧很旧真的破的不成样子了,稍微能用的大家都寻摸着利用了起来,怎么可能闲置到留着给别人。
他寻摸了一番,最后给他们这些人凑出来的三件旧棉袄和两床旧棉被都是自家的,里面也塞的是芦花,真的是勉强有个东西盖着罢了。
好在这些人自己有带一点钱,观察后发现姜远峰是真心帮他们的后,拿出来了一些钱让他帮忙买了些棉花填进去,又买了一些姜家不打眼的旧衣服,这才算是有了保暖的东西。
摸着自己的良心,姜远峰能帮就帮,有谁头疼脑热也会帮忙带点药,这才让他们熬过了来这儿的第一个冬天。
大病小病不断,到底人活着,没有一个熬不住走了的。
人活着就好啊!
姜怀志感慨了一句,而后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儿。
不对啊,经历了那些事,这些人警惕得很。
就算江婵媛搞了什么陷害这些人的东西,那能让他们这么轻易的找出来吗?人家肯定往隐蔽的地方藏啊,要不那些人就在这里住着,来回进出不应该早发现了。
如果往隐蔽的地方藏,这黑灯瞎火又不能打手电筒的,他就不信表妹能找到。
她能找到才有鬼了。
但是现在,已经答应了的他不得不在这里给她望风,想去抓她又害怕这一时的空子刚好被别人逮到,然后两人双双倒霉。
黑暗中姜怀志的脸色越来越黑,直到完美的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还是被表妹坑了!
另一旁,正在仔细观察四周的闻怀溪感觉鼻子有点痒痒的,打喷嚏的欲望很是强烈。
她自觉不妙快速捂住鼻子和嘴,缓缓的打了一个无比压抑的喷嚏,就这,还要观察一番四周担心被别人发现。
仔仔细细听了一下周围都没有动静后,闻怀溪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另一堆“茅草”上,定睛一瞅感觉有一丝不对劲儿。
她的心猛地一跳。
不对劲儿,这地方绝对有点问题。等会儿问问表哥。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闻怀溪吓了一大跳。
她退后一步,抬眼看到来人后才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
来人勾了勾唇,不出意外地听到了对面姑娘的小声抱怨:“怎么是你啊宋知青,走路一点声儿都没有,简直吓死我了。”
“宋知青你怎么在这里?”
宋未晏不经然将问题抛了回去:“闻知青在这里是等什么人吗?那边的是不是姜同志?”
这话是明知故问。
姜怀志躲的地方倒不很是明显,却让他正正好撞上了。
他本来还在奇怪姜怀志为什么要来这边,现在却是解了惑。
陪妹妹来的啊——
那闻怀溪来这里又是什么原因?
“是我哥,我让他在那等我来着。”
闻怀溪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宋未晏带偏了,听到他问,她也知道自己兄妹俩全暴露了,索性就说了实话。
看来下次还要更小心才是,这次被人逮个正着,下次便要长教训。
干偷偷摸摸的事不小心怎么成呢。
宋未晏没再追问,两人相顾无言,良久没了声息。往常会时不时传来的虫鸟叫声也静默着。
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的尴尬气息。
一大早天都没亮就跟宋未晏面对面站在这里真不是什么好过的事儿。
闻怀溪漫无目的地想。
闻怀溪正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停滞了许久的氛围被人率先打破——
“我这就要回去了,闻知青走吗?”
闻怀溪火速转头:“走走走,快走吧。我也正好要回去了的。”
说出口的话迫不及待,明显听得出来,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真的——太尴尬了。
闻怀溪凭着本能往前冲去。
宋未晏没说什么,静静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走到姜怀志所在的地方,而后开口准备向兄妹俩道别。
“你还知道回——宋知青?”
姜怀志发出了尖锐爆鸣声。
原本听到脚步声的姜怀志是松了口气的。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再不回来他真该过去抓人了。
此刻人回来了还站在他面前,姜怀志的心情却不似刚刚那般。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两人,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你,他他他……你俩?”
这俩人怎么凑一起去了?
这俩人怎么凑一起去了!
那一瞬间,姜怀志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唯一的相同点是,无论哪个想法都阻止不了自己对这件事表达震惊。
这天还没亮四舍五入就是大晚上的,这俩人怎么会凑到了一起?
哪怕他俩是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妻,即使他俩是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妻,虽然他俩是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妻……
可这是大晚上的啊!
姜怀志无法说服自己。
无法说服自己对在大晚上看到妹妹和另一个男人走在一起这件事保持镇定。
不知道姜怀志误会了什么,但是敏锐的直觉让闻怀溪果断选择打断他继续猜想下去:““你误会了哥,我俩就刚好碰到而已。”
那副表情,好像她怎么了人家宋知青似的。
苍天可见,她闻怀溪真不是那样儿的人啊。
姜怀志恨铁不成钢。
我的老妹儿啊,你怎么傻乎乎的呢?你哥我是担心你怎么了人家吗?我是担心那臭小子对你做点什么!
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儿的,能对他宋未晏做什么?就算做点什么那也不是他宋未晏吃亏好不好!
哎呦我家的大白菜啊。
闻怀溪仍旧不知所然,不过很显然,另一位当事人十分精准地领悟了大舅哥姜怀志的想法。
“我想上山搞点东西来着,走到这儿了瞧着天没亮还是有点危险,正想回去便看到了闻知青。”
真实原因当然不是这样,宋未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姜怀志放心罢了。
姜怀志放心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啊,那没事了。
他就说没事儿谁会来这边,想搞点东西加加餐就说得通了。
他们大队上山不止一条路,他家后院那片儿的路是村里人最常走的,不过也是最明显的一条路。
那一片儿上山的路已经被村里人踏平了,又是山脚,没什么危险,因而平日里人来人往,有个人上山都走那儿。
就连队里的小孩子,成群结伴上山采个野菜捡捡柴火,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相应的,有好处就有坏处。安全是安全了,与之相应的便是很不严实。无论是打个猎物还是采点蘑菇,干点儿什么都指不定会被别人看到。
第42章 这些一定是她江婵媛的。
这年头,山上的东西都是公有国家的,从山上采来的东西,按理说是要跟村里的大家一起分的。
两把野菜或是几捧蘑菇,自己勤快点或是喊了自家小孩儿,都是挺容易得到的东西。可猎物不一样。
队里没几个老爷们会做陷阱或是能有那个好运道抓到野鸡野兔的。
那东西,难得。
物以稀为贵,更何况那可是实打实的肉。要是被人看见了,你说分是不分?不分是不可能的。一个薅社会主义羊毛的帽子扣下来,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分了吧,谁家打牙祭找到的东西也不可能很大,一只鸡十来个蛋的,给大家分完,到自己手里还能剩几口?
累死累活还可能有危险的,去一趟山里是图了什么。不图给自家老娘媳妇儿跟孩子补补,图给村里这些人尝鲜啊?怎么可能,谁都不是傻子。
只有没被看到,那东西才是自己的。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
毕竟没人看到,也谈不上举不举报。
大山延绵不绝,横跨了整个姜柳大队,向外绵延而去。
贴着山脚的村子,并不只有姜柳村,也并不只有姜家后面的小路才能进山。另外的接触着大山却不在村中的地方,是这些想偷摸打点牙祭的人最常走的路。
不拘是哪边儿,只要不常有人,野草丰茂足以躲避身影,便是他们的理想进山之路。
早些年的时候,这些小路常有人走,包括这些下放人员住着的村东。
再到后来,随着那些人人喊打的人的到来,村东这头人人避之不及,也便再没了人气儿。
姜怀志自认是大舅哥,他拍拍宋未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宋知青啊,你别担心。你都要跟我妹结婚了,那就是半个村里人。咱们村向来对自己人很宽容的。你下次要是还想上山搞点东西,稍微避着点就行,不用走这么远的。就算被谁看到了,随便给点东西堵住他的嘴得了,没必要来这儿没人走的地儿。多危险呐。”
“我知道了,谢谢你,姜同志。”
宋未晏郑重点头,一看就是将话听了进去。
这表现更是让姜怀志信心大增,同时在心里对这个未来妹婿涨了不少好感,又跟他说了不少东西,宋未晏无一例外乖乖点头。
那模样看着纯良极了。
姜怀志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高兴。
听话听话,真听话啊。
哪像家里那几个,就知道拆他的台。
姜怀志满眼赞许。
这哥婿两人哥俩好的模样让一旁的闻怀溪感到一丝丝不对劲,她总感觉宋未晏没说实话。
闻怀溪直觉不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最后,实在没看出什么破绽的她决定将自家傻乎乎的哥哥拉离跟宋未晏的谈话:“哥,该走了!等会儿天该亮了。”
她拽走了意犹未尽还想说点什么的姜怀志。
姜怀志无法,含泪挥别了他新得的“好兄弟”。
“宋知青,下次见了再聊哈,我这先跟妹妹回去了。”
宋未晏冲他挥手应声。
“行,下次见了姜同志再聊。”
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宋未晏转身往来时的路步伐坚定。
而那路的尽头,赫然是他跟闻怀溪刚过来时,不远处的那座茅草屋。
闻怀溪和姜怀志回到家的时候,天还不是很亮。但是姜家小院里,却早早传来了收拾东西发出的细微动静声。
不是很响,却也足够听清。
闻怀溪两人对视一眼,推开自家大门。
匆匆忙忙的小院儿因为忙碌而充满了人气,细看却只有徐桂芳一个人进进出出不停歇。
姜远峰老神在在地坐在凳子上看着老娘跑进跑出,任凭她忙活一言不发。姜山在儿子身旁,少见的没有抽自己的烟枪,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至于其他人,估计还在床上躺着呢吧。
醒没醒是不知道,反正没见到人。
徐桂芳看着相伴而入的兄妹俩,眼前一亮拉着闻怀溪问她自己穿的那身儿衣服合不合适。
“小溪你快给我看看,你外公跟大舅眼光不行,我穿啥都说好,大老爷们儿一天天什么都不懂。”
姜怀志瞅瞅用不到他,自觉回了房间。
闻怀溪不明所以:“外婆,合不合适的,你最起码要告诉我你干嘛穿吧?”
我都不知道你要干嘛,怎么知道这衣服合不合适啊。
闻怀溪过于清澈地眼神让徐桂芳反倒茫然了起来。
“啊?我没告诉你吗?不应该啊?”
闻怀溪眨眨眼,眼底的清澈染上了些许疑惑。
你说没说我怎么知道啊。
徐桂芳仔细回忆了一番,待发现的确是自己没说过以后,猛地一拍脑门,又想起来其他人还在睡着,小声懊恼道:“还真是我忘记跟你说了。”
她压低声音,凑到了闻怀溪耳边说:“这不你娟子姐要跟男方相看嘛。”
今天是王娟正式相看的日子。
这两天王娟的相亲事业进行的如火如荼,王婶子满面春风地为自己女儿忙里忙外,乐此不疲。
只要能给王娟*选一个好人家嫁出去,让王婶子吃一辈子素都行。
可别再跟在那个刘志斌后头给人当牛做马了。
忙活了这些天,到了两家人正式相看的日子,今天一大早,王婶子就风风火火地张罗好了一切。
院子指挥着家里人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说,就连老王头那间小卫生所和平日里晾晒草药的地方,都让大孙女给她爷彻彻底底地收拾了一番。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媒人领着男方过来了。
徐桂芳补充:“你王婶子让我跟你大舅一起陪着,相看不得给人留下个好印象?那我挑挑衣服不是应该的吗?结果你知道你外公说啥?”
用不上闻怀溪回答,徐桂芳自己又嘚啵嘚地说了出来:“他说人家男方相看是为了看娟子,我一个老太太打扮给谁看!”
“嘿,我一下子冒了火。”
忍不住大了起来的音量又被老太太自己懊悔地压了下去。
“那人家男方来相看是只看姑娘吗?这不得瞧瞧姑娘家家境咋样匹不匹配?要不人专门来你家干什么?咋,看一群老娘们老头儿坐那儿聊天啊?咱们不管怎么说,坐在那儿了就是娟子的长辈,不得穿的体体面面别给娟子丢人?就算这事成不了,也别给人留坏印象啊。”
“怎么,随便穿一件做活儿的破衣服去,到时候人家男方回去了,村里人一问姑娘怎么样,人家光记得破衣服了,这不是凭白给娟子坏名声吗?”
对啊。
闻怀溪决定站在外婆这边谴责外公。
第一印象很重要的,外婆慎重点没错,更别说这又不是自家姑娘相看。
人家请你去你就穿个烂衣服,不是不给王婶子面子嘛。
人家请你是看重你,你当然要对这事上心啊,平白无故让王家人有隔阂就不美了。
更何况,万一真的因为外婆的衣服让人家第一印象不好坏了娟子姐的好事,那他们家罪过就大了。
虽说这种人家也不能深交,但相亲失败绝不能是因为他们。
闻怀溪猛猛点头,十分无比赞同自家外婆的观点,并对外公投去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外公的眼神。
虽然听不太清说了什么,但是这姿态,姜山一看就知道老婆子没说自己什么好话。再思及今天发生的事,他用脚趾头都能想来徐桂芳到底说了自己什么。
他警觉地起身凑过来,试图让外孙女相信自己:“别听你外婆乱说,我什么时候说让她穿破衣服去了?你外婆那是歪曲我的意思。明明是她,一大早非要把人拉起来看她换衣服,说好了,她又说不合适,说不好了,她又生气。那我能说什么?人家小年轻相看,她随便穿一件衣服不失体面不就行了?”
这么一听外公也没错啊。
两人试图让她表态,但闻怀溪像一根随风飘荡的小草,觉得谁说的话都有道理,她根本选不出来。
迷茫,无助,疑惑,不解。
眼底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件事她是掺和不了了,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闻怀溪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姜远峰。
唉。
姜远峰就知道是这样。
因为他刚刚也是这么夹在了父母中间,被两人逼着非要选择一方。
徐桂芳女士选衣服没多久,便跟姜山同志争吵了起来,当时的他,同样被喊去做出选择,然后同样选不出的他被徐桂芳女士强行镇压,跟姜山一起发配到了“边疆(房檐下)”。
他跟老父亲相依为命,可怜兮兮地坐在房檐下抱团取暖,直到这两倒霉兄妹回来。
然后,姜怀志没被喊到逃过一劫,而他可怜的外甥女啊,成了老头儿老太太之间的“牺牲品”。
本着同病相怜的悲惨,姜远峰出声打断了那边两人的拌嘴。
“妈,你衣服还没挑好呢,快让小溪给你挑挑,等会儿不是要早早去王家帮忙吗?再不走王婶子要忙完了。”
相看赶早,两家人能聚在一起吃个中午饭,也尝尝女方姑娘的手艺,看看未来媳妇儿做饭咋样。
王娟和周子安的这场相看是在女方,所以东西都要王家准备。早早吃了早饭准备了中午要用的东西,等男方来了,就得陪客了。
“哦哦哦对。”徐桂芳成功被说服了,不再理老伴儿,拉着外孙女进了屋。
“来快给我看看,等会儿就要走了,来不及了。”
呼,活下来了。
被拽进去之前,闻怀溪向大舅表达感谢:大恩不言谢,大舅,还是你靠谱。
姜远峰回以眼神:好说好说。
挑好衣服后,徐桂芳终于满意地跟着姜远峰出了门。
顺着闻怀溪跟姜怀志两人刚走回来的小道,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太阳也缓缓省了起来,照得整片天地亮堂堂的,连喜鹊也叽叽喳喳,好似在为王娟的喜事庆祝。
整个姜柳村就这么苏醒了。
农家人没有闲时候,这些人为了王娟的事情忙活请了假,其他人却要照常上工,挣自己的那份口粮。
听到喜鹊叫声的时候,好些汉子妇女不约而同往声音来源处看去,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喜鹊这么叫,看来今天是有好事儿啊!”
“是啊,可能喜鹊儿是想告诉我们,今年有个好收成。”
“铁牛说得对,今年肯定有个好收成的!”
庄稼人,最盼望的就是有个好收成了。
村民们说说笑笑,谈论着收成和各家的孩子,整片田地都是众人的欢声笑语。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小路那边渐渐走进了两道身影。
一个身材中等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跟一个高瘦白净长相俊秀的年轻男人,正是要去王家相看的周福媳妇儿林荷和周子安。
媒人没跟着一起,她受托一大早趁着黑沉的夜色早就到了,要不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万一没成事,说出去尴尬。
周子安母子是抄了小道过来的。即使早就说好了遮掩的借口,小心点,少几个人看见总是没错的。
零星几个干活的看到了周福媳妇儿和周子安,隔了老远便招呼道:“大妹子干啥来了?咋这么早?”
林荷丝毫不漏痕迹,热情地笑着回道:“老姐姐忙着呐?是啊,来走亲戚可不得趁早?”
周福家在姜柳村是有亲戚的。
这周边的村子,几乎大家都有点或近或远的亲戚关系。即使不年不节,以这话作为借口也说的过去。
林荷笑着将手上的东西拎起来示意:“这不,饭都带来了,今儿可得好好吃他家一顿。”
这话自然是说笑的。
单看她自己拎了饭的行为,就知道是在开玩笑。
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怎么可能以这种态度来走亲戚。要是真这样,来这一趟得招不少闲话,亲戚也得念叨,这门亲戚就处远了。
问话的婶子也知道,闻言只是笑着回了句:“让他家拿点好东西待客,你可得使劲儿吃,给他家吃穷喽!”
周围的大娘媳妇儿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一个个看热闹似的纷纷搭了几句话。
“多吃点,今儿在他家吃好,赶明儿回去了自家少做一顿!”
“就是就是,还省粮食了!”
周福媳妇儿也笑,大声应好:“好!那这,老姐姐你忙,我这带着儿子先走了。”
“行,快去吧,别耽误了。”
简单的两句交谈结束后,周福媳妇儿继续领着儿子往王家走去,刚才搭话的几个妇女也低头忙活了起来。
等这头瞧不见了人影,妇女汉子们也忙活了一阵儿了,刚刚沉寂不久的小路又发出了吵吵嚷嚷的叫喊声。
“大娘,叔伯婶子们?大队长呢?我找大队长!”
一声近乎喊出来的询问声将在地头干活的男女老少吓了一大跳,纷纷抬头去看这个熟悉声音的主人。
“哎呀,美凤?怎么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搞成这样?天奶啊!”
“你不是才嫁过去没几天吗?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刚喊出声儿来的是前不久刚被刚被王大嘴嫁出去,换了第二次彩礼钱的姜美凤。
姜美凤哭着,只说要找大队长,抽抽噎噎说话断断续续的。
而不远处,远远看到姜美凤跑回村的江婵媛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想到她最近事事不顺,江婵媛咬紧了牙。
先是算计闻怀溪跟赵建设没成功,从闻怀溪那儿要到的二十块钱也被也被拿了回去,跟赵建设分手的时候还被他摔到了肚子……
最让她恐慌的是,前两天她追着林北望去了县城,但林北望对她的态度很冷淡,甚至不如一个陌生人。
从县城回来的当晚,江婵媛便做了一个重生后的自己一如前世凄惨,而闻怀溪依旧那么高高在上的梦。
这梦一连做了好些天,让江婵媛不得不怀疑这是老天爷心疼她给她的预警。
她有点急了。
比起懵懵懂懂的前世,能够未卜先知的这辈子的她,好像并没有比前世过得更好。
以至于江婵媛怀疑所谓的前世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格外真实的梦。
知道一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重新走上上辈子的老路,这比直接杀了她更让江婵媛难受一万倍。
但是老天爷让自己带着记忆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让她逆袭上辈子悲惨的人生,走上人生巅峰的吗?
江婵媛坚信,且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她觉得只要自己能好好把握住林北望,不再像上辈子那样将人推开,那样痛苦的前世,就会彻底成为她的过去式。
而曾经的痛苦不堪,只是在提醒她要好好抓住眼前人,是为了这辈子的她提供帮助的一个工具罢了。
这样想着,江婵媛倒是渐渐放下了梦中那真实的恐惧感,开始重新变得理智了起来。
她不能慌,多活了一辈子的她,是被老天爷偏疼的。
可是她希望,老天偏疼的人只有自己。
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不出差错,而且将来能被林北望娇宠一辈子,过上吃喝不愁的阔太太生活,江婵媛重生后第一次将自己下乡后整个大队发生的事复盘了一遍。
凭借着依稀的记忆跟上辈子一一对比,江婵媛努力寻找着那些不同之处。
然后江婵媛发现,最开始的不同出在了闻怀溪身上。
虽然这点不同,最开始是因为她自己。
上辈子的闻怀溪是没有落水的。
因为上辈子的她根本没有丢那二十块钱。
大队里接到新知青往大队赶的时候,老知青跟新知青混在一起,自然有些聪明的想打探打探大队和知青点的情况,江婵媛便是其中之一。
当时赵建设他们跟几个下乡已久的男知青走在后面,女知青们则是走在前面。
老知青们认识路,不存在带路的问题,大队长和会计不好和女同志走太近,所以跟在后面看着这些人,是比男知青还要靠后一点的位置。
江婵媛为了提前跟老知青打好关系,是帮着栗珍珍拿了东西走在前头的。
闻怀溪则是因为娇气,自己明明没拿行李,却还是一个人远远地坠在女知青后面,跟那些男知青离得更近。栗珍珍当时还说她不要脸勾引男同志。
因为闻怀溪正后面正好是刘志斌,而栗珍珍对刘志斌一见钟情了。
前世闻怀溪钱掉下去的那一刻,好几个男同志都在闻怀溪身后看到了,而刘兴家第一个出声提醒,还得到了闻怀溪感谢的大白兔奶糖。
江婵媛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便是因为当年的她为此事懊悔了不知多少次。
对于下乡只带了五十块钱的江婵媛来说,二十块钱几乎是她所有钱的一半儿了。
江婵媛既后悔于为什么不是自己提醒的,能得到大白兔,又懊恼于自己为什么不紧跟在闻怀溪后面,这样便能在刘兴家发现之前把钱拾起来,得到二十块钱,这样日子也能宽裕点。
无论是大白兔还是二十块钱,对于前世那个时候的她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刘兴家怎么这么好运?
刘兴家为什么不自己偷偷捡了,就显得他拾金不昧人品高尚了?
这样的想法时刻萦绕在江婵媛的心头。
即使她知道就算刘兴家没有提醒,这钱也不可能落在自己手里。她还是因为一些若有若无的嫉妒和一丝羞耻感,厌恶上了刘兴家,对这个透明人小刘知青没什么好感。
而这辈子,江婵媛是想捡那二十块钱的。
哪怕下乡得到的钱比上辈子多,仅有一百块的她也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才一百块,随便做点什么都花完了,对于要干大事的她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大钱。
所以那二十块钱,对于现阶段的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大不了以后还闻怀溪一百块嘛。我也拾金不昧啊,但这不是手头紧,先借来用用。
江婵媛这么想着,找准时机,很快让自己藏在了闻怀溪身后。
只是这样一来,离刘志斌最近的人成了她,在喜欢刘志斌的栗珍珍眼中,她成了巨大的威胁。
她不打算像上辈子那样舔栗珍珍,所以并没有主动帮栗珍珍提东西打好关系,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就是刚认识的关系。
至于跟在闻怀溪身后?早就认识的新知青走在一起也是正常。
江婵媛想好了一切,却不防栗珍珍来找自己。
不明情况的栗珍珍出于嫉妒,假装对江婵媛一见如故,好心好意帮她提了一点行李,顺理成章地跟着她一起留在了后面靠近男知青的位置,也是刘志斌的斜前方。
多了一个破坏自己计划的烦人精,江婵媛很烦躁,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赶栗珍珍走,只能假笑着应付人再思考怎么才能让栗珍珍滚蛋。
这一想就到了闻怀溪钱掉出来的时候。
闻怀溪钱掉下来的那一刻,江婵媛都惊呆了。
手上东西少的栗珍珍眼疾手快装作系鞋带的模样直接捡了钱紧紧攥在手里。
那模样自然的,让她这个知道上辈子事儿的人都叹为观止。
进了别人手里的钱怎么可能要得过来?更何况钱并不是她自己掉的。只能让这件事的利益最大化了。
江婵媛皱眉。
这下难办了。
本来觉得刚来姜柳大队就事事不顺的她顿觉烦躁,却峰回路转般在栗珍珍有些慌张的神色中找到了标准答案。
栗珍珍害怕有人看到自己捡钱,所以在纠结要不要把钱还回去。
这么一大笔钱,栗珍珍是不想还的。
那可是二十块钱啊!
可现在讲究一个拾金不昧,更何况她捡钱的时候,江婵媛离她那么近。
旁边就是她捡钱对象认识的人,而且瞧着关系不错。虽然自己动作足够快,栗珍珍却不敢赌有没有被她看到。
如果她看到了,发现自己没有还钱的意思,会不会直接在这些人面前提出来?这不是明摆着给人送把柄让别人揭穿自己,然后说自己品行不好?
品行不好是会影响回城的。
更何况,更何况后面跟着自己喜欢的人啊!
这么一想,栗珍珍决定舍痛将钱给闻怀溪还回去。
手才伸出去一半儿,旁边的江婵媛轻轻的为她遮挡了一下,而后悄悄凑到栗珍珍耳边说会帮她隐瞒,只求她到时候能多带带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来知青。
栗珍珍很惊讶江婵媛会帮自己隐瞒,又在下一瞬想到了刚刚等大队长帮闻怀溪搬行李时,江婵媛在众人面前说的那些话。
江婵媛说,闻怀溪喜欢赵建设。
而赵建设当时对着江婵媛表了忠心,说自己只喜欢江婵媛,一辈子也不可能喜欢闻怀溪的。
这样一来,事情立马明了了起来。
因为赵建设的缘故,所以江婵媛跟闻怀溪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啊。
那她倒是对这个保证有点放心了。
最终,二十块钱对栗珍珍的吸引力终究胜过了别的。
栗珍珍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将钱收了起来,拍着胸脯保证说会好好照顾江婵媛,并且很快和江婵媛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所以在老知青都想让江婵媛学闻怀溪自己找地方住村民家的时候,栗珍珍才会不顾知青点众人的反对,坚持让江婵媛跟她们一起挤在知青点。
江婵媛对自己的计谋很是得意。
却没料到出了这么一个岔子。
闻怀溪来找她要钱的时候,江婵媛的内心是无比慌乱的,面儿上便带出来了一点。
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栗珍珍偷拿了闻怀溪掉下来钱的事,天知地知,再有就是栗珍珍和她知。
为了以此事要挟栗珍珍,江婵媛从来没将这件事告诉过除她们二人以外的第三个人。而另一个当事人栗珍珍,江婵媛觉得她应该不至于蠢到把自己的把柄送给别人。
这么想着,江婵媛便一口咬定自己没拿钱。当听到那只是闻怀溪一厢情愿的时候,她更是切切实实地松了口气。
可没想到闻怀溪是个倔脾气,而且貌似从她那一瞬间的慌乱里发现了什么,非要说是江婵媛拿了自己的钱。
而后连江婵媛都没料想过的情况发生了——
闻怀溪落水了。
按理说落水没什么大不了了,只是因为她的耽搁,闻怀溪在水里多泡了一会儿,再醒来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闻怀溪的变化太大了,自她落水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让江婵媛开始担心。
她不想重来一世依旧得不到林北望这个潜力股,而后庸庸碌碌一事无成。
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想想自己前世嫁给林北望的契机就在最近不久。
为了保稳,江婵媛决定再经历一遍前世的剧情,让自己稳稳当当地嫁给林北望不出岔子。
只要嫁给林北望,噩梦就结束了。
而且再不嫁给林北望,她的肚子就藏不住了。
江婵媛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实施请了假,一直在村里暗暗打听情况,又在发生那件事的附近徘徊着等那个机会。
等那个前世自己无比讨厌,今生无比期待的嫁给林北望的机会。
苍天不负有心人,这么些天的焦急终究给了自己一个好的答复。
今天的她,终于等到了记忆中无比痛恨的那天。
由于今天要做的是大事,江婵媛一直行事小心,这两天不管做什么都时刻注意,生怕一点小细节毁了自己这么多天的苦苦经营。
在等待姜美凤到来之时,江婵媛特意挑了一个隐蔽之地时刻观察,独自一人在阴影处待了许久。
等终于确认了今天是姜美凤来的日子后,江婵媛没多看姜美凤一眼。
她左右环顾确保没人看到自己,挑了一条偏僻的路上山,尽量不让自己跟村里人有接触,以免坏了自己的好事。
她循着记忆走上了那个这些天自己一直踩点的地方,学着前世一般的姿势歪倒在陷阱里,又挤出来几滴眼泪,面带泪痕柔弱地等待着。
等终于倒在记忆中那个让自己不断痛骂的陷阱中时,江婵媛从前几天便时刻紧绷的神经好似开始缓解了些,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聊而又寂寞的。望着手上自己特意带来的,还装有少数蘑菇的篮子,江婵媛隐在眼睫下的眸子划过一丝暗芒,脑中思绪翻飞,想起了前世的这一天。
前世姜美凤被家暴回村的那天,她在山上遇到了林北望。
不同于这辈子的仔细钻营小心谋划,前世的她,的的确确是意外落在了这个陷阱中的。
骤然从高处落下,怀有身孕的她肚子疼了许久,浑身直冒冷汗,吓得她一直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出什么事。
疼痛加上惊吓,折磨得她整个人痛苦不堪,整个人面色苍白的好似从鬼门关走出来般。
不幸中的万幸,可能是孩子心疼母亲,又可能是她这从小做家务的身子比较康健,在她几乎以为孩子可能留不住的时候,肚子里这个小家伙顽强的的挺了过来,她的肚子也不似先前那般要命的疼,而是慢慢的有所缓解。
可山上终究寒凉,她又崴了脚不能长时间站着,直到林北望来这边陷阱发现了她,她的肚子虽然没有先前那般死去活来的疼痛,但也不太能撑得下去了。
林北望再晚来上一时半刻,又或者是他根本没来而是知青点的知青发现她不在再来找人的话,那个孩子很有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想到这儿,江婵媛原本因为计划顺利实施高兴一点的脸色霎时间阴云密布。
那天的自己之所以会上山,又跑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掉下陷阱,便是因为姜美凤受不住二婚丈夫的毒打跑了回来。
姜美凤跑回来没多久,她那个二婚丈夫也跟了来,说什么都要把姜美凤接回去,要不然就让王大嘴还自己给他们家的彩礼钱。
村子里乱糟糟的闹成一团,江婵媛上工的地方又离闹事的地方不远。她知道自己怀着孕,这种随时可能磕碰到的活动还是少参与的好,万一伤着孩子就不好了。
于是她跟大队长请了假,一个人跑到了山上给赵建设找蘑菇来了。
江婵媛忍不住冷嗤一声。
前世的自己多傻啊,怀着身孕还因为赵建设的一句“想喝蘑菇汤”避着人跑到了山上,满心欢喜地给心上人找蘑菇吃。
可山上哪有那么多蘑菇?
下雨后蘑菇才长得快些,这些天又没怎么下雨,之前长的老早就被村里妇女小孩捡完了,怎么可能留得到现在给她江婵媛捡。
在常去地几个地方寻找半天无果后,为了不让赵建设失望,江婵媛咬咬牙继续往山上走。她一个人找了许久,只顾着观察地上有没有蘑菇忘了看路,以至越走越偏,才走到了这个连林北望都不太常来已经半废弃的陷阱边,而后不小心掉了下去。
这边不常有人来,林北望做的记号也是好久以前的,那根本该显眼的红绳不知是被风刮走还是野物扯断,已然不见了踪影。所以那会儿的她才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一脚踩空直直地掉了下去。
当时掉下去的她多害怕啊,生怕自己肚子里跟赵建设的爱情结晶有个三长两短。
可她掉下去的时候崴了脚,肚子又疼得厉害,怎么可能爬得出这个只比她矮一点点的陷阱。
自己出去是没办法了,那就只能等。
脚崴了站不了太久,她又担心坐在地上寒气入体伤着孩子,只得脱了自己的外套垫在屁股下面,站一会儿,坐一会的,等待着别人发现自己不见了来找她。
可能是她的幸运吧。
按理来说这个已经半废弃的陷阱林北望是不会来的,但那天的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个许久没来过的陷阱,且意外地来了这边,正好在她撑不住之前救下了她。
这本应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浪漫邂逅,却因自己不得不被逼嫁给林北望而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她与林北望之间。
日思夜想,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之间发生的各种事都催化着那根刺越来越大,直至无法忽视。
刚嫁给林北望那段时间,只要看到林北望那张脸,江婵媛便会想起那个屈辱的下午。听着村中八婆闲言碎语的她,只能在赵建设的劝说下含泪答应嫁给林北望,跟赵建设分道扬镳。
不能嫁给心上人,还要嫁给一个自己根本看不上的泥腿子,这痛苦让江婵媛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觉得谁都要害她。
而这其中,她最讨厌林北望。
讨厌到只新婚夜让他碰了自己以后,便再没让林北望上过她的床。
哪怕那张床原本是属于林北望的。
她厌恶着林北望的一切,并不愿意让自己的身上沾染上林北望的任何气息,跟他行房事让江婵媛恶心。
要不是为了给肚子里孩子一个名正言顺出生的理由,就连新婚那一夜,江婵媛都不会让林北望碰自己的。
而那一夜的一切,都让江婵媛觉得那是自己的耻辱,被林北望这个泥腿子玷污了身子这件事,让她觉得耻辱。
她委屈自己跟林北望做了一对表面夫妻,每天自怨自艾,躲在房间里啥也不干,只有偶尔跟赵建设的幽会才能让江婵媛的心情好上一点。
直到孩子生出来以后。
因为不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林北望对孩子很好,除了给孩子喂奶这件事他不能代劳以外,剩下的有关儿子的所有事,林北望一手包办,绝不累烦她一点。
林北望总是在付出,从不在乎能不能得到。他知道她心中没有自己,所以从不奢望。
她愿意为自己生孩子就很好了,不能再强求什么。
林北望的处处周到和悉心照料点燃了江婵媛心中仅存的一点愧疚,让她对他有了些许好脸色。
两人之间的感情好不容易有所缓和,江婵媛却偶然得知林北望在自己嫁给他之前就对她有好感了。
这件事本应是夫妻间加剧感情的催化剂,却因江婵媛的猜忌厌恶,成功催化了她心中那颗名为“恶”的种子。
能娶到心爱的女同志,他是欣喜的,但她不是。
在江婵媛被逼着点头答应嫁给林北望——这个自己并不喜欢且看不上的泥腿子以后,曾经对这个救命恩人的一切好感和感激之情成为了他的原罪,就连他对自己的喜欢,也让江婵媛觉得厌恶至极,而后用最恶毒的想法猜测着他的救命之恩。
曾经的江婵媛有多惊喜于他的及时出现,如今的她就有多讨厌。
江婵媛不惮以最坏,最恶毒的思想猜测这这一切,猜测着是不是因为林北望喜欢自己,所以在背自己下山时他才选了那条人人都能看清的大路,让大家误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猜测着那天林北望是不是悄摸跟在自己后面想干点什么,所以才会那么刚好地出现并且救了她;她甚至想过,自己之所以能掉到那个陷阱里面,又刚好被林北望救了上来,都是林北望算计好了一切。
因为他喜欢自己,想让自己嫁给他。
这样的想法又将江婵媛拉上了另一个极端,为那根本就无法忽视的刺添砖加瓦。
如鲠在喉,时刻折磨。
跟林北望在一起的每天都让江婵媛无比痛苦,后面的逃离也便理所当然。
只是她从未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个决定让她后悔终生。
功成名就的前夫和他光鲜亮丽的娇妻啊……
江婵媛深吸一口气,盯着手边做戏用特意带的篮子,紧绷了许久的心情久违地平静了下来。
这一次,这些一定是她江婵媛的。
第43章 孩子还是别听话了算了。
姜美凤是趁着她丈夫王天喝醉了还在睡觉才从家里逃出来的。
刚娶回家的媳妇儿,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会稀罕好些天,王天是一点不沾边儿。
他不是老光棍,以前也有过媳妇儿,更不是没娶过黄花大闺女。对于姜美凤这个嫁过人又生过孩子的,王天是真的没那么大兴趣。
娶回来没两天,他喝了点酒把媳妇儿打了一顿,第二天又跑去耍牌人不在,姜美凤才趁机跑了出来,一路直奔姜柳大队。
王天他们大队就是闻向妤下乡的丰收大队,离姜柳大队好长一段距离。
姜美凤是拼了命跑回来的。
一路跑来,身上又有伤,昨天已然奄奄一息的人早已累得不行。
好不容易见到熟悉的村里人,撑着问了一句大队长后,她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泻千里,流个不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一边吸气一边不断撸着袖子裤管给大家看自己胳膊腿上的伤。
姜美凤身上大大小小不少新鲜伤痕,露出来的皮肤青青紫紫,几乎没一块好肉,甚至还能看到烧伤的痕迹。
大家顿时叫嚷了起来。
“娘哎,美凤这才嫁过去几天?”
“王天真不是个人!好好的人嫁过去,给人打成这样了。”
“王大嘴也不是啥好货,这还能同意闺女嫁过去呢。没看到给人打成啥样了,这要是我闺女,我非得带着爷们儿去他家要个说法!”
他们村可没见过有这样打媳妇儿的。
知道王天打人狠,下手重,没想到是这么个重法儿!
难不成他第一个媳妇儿是真的叫打死的?
众人纷纷猜测着,手上一点不慢把姜美凤扶到了最近的人家,让人赶紧歇歇,又喊了老王头赶紧给抹点红药水。
等闻怀溪跟着大舅姜远峰赶到的时候,姜美凤喝了水缓了缓,倒没有先前那般呜咽着一句话说不出,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起了自己这些天的水深火热。
王天并不是喝了酒才开始打她的。
刚嫁过去那天,王天高兴,喝醉了却没打人,夫妻二人还算和谐。
姜美凤知道王天是什么人,还在心里悄悄想过王天是不是变了,没有以前那么混了,两个人能好好过日子。
度过了一个算是愉快的夜晚,第二天,王天原形毕露。
已经是嫁过一次的人,姜美凤没矫情,第二天一早醒来跟着王家大嫂下了地,回来便张罗着做饭。
仅仅是菜里没肉,王天打了她一巴掌。
不过一巴掌,即使王天手劲儿很大,姜美凤倒还能忍。
她不想跟王天闹开,生怕他也不要自己。
娘家不待见她,王天让她滚的话,那她就无处可去了。
她忍了,换来的是王天的变本加厉。
即使后面的她闹也闹了,打也打了,女同志天生的小力气打不过王天,反而换来了更加狠辣的打骂,可这些天的每一顿打,都没有昨晚那样让姜美凤绝望。
昨晚王天打牌输了钱,跟狐朋狗友喝了酒回来就开始打她出气,嘴里还骂着不干不净的话。
打死人不好收场,王天没想过把人打死,却也没那么在乎姜美凤的死活。
他花大价钱娶个媳妇儿回来,一开始纯粹是想让她生个孩子给自己留个后。
可王天臭名在外,又年纪大了,没几户人家愿意给闺女说他这样的男人。
谁要是敢应了他王天的亲事,能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给戳死。
男人嘛,无外乎*一个名声。
虽然他王天不在意,架不住别人在意啊。
当然,一个村这么些人,也不是除了王天就没有不怕人说的老爷们。但是以往不在意人家的那些闺女早被换了高价彩礼钱,留不到他王天娶。
王天是想娶一个好生养的大闺女回来给自己生孩子,人家爹不乐意他能有什么办法。
别人不愿意嫁闺女,他还能强娶还是咋地?
他要是敢强娶或者糟蹋了别人家闺女,不用大队长,他大哥先给他腿打断了。
王天被大哥养大,还是很听自家大哥的管教的,所以他攒了彩礼钱,准备去山里那些穷的没边儿的村里换一个媳妇儿回来。
彩礼钱将将攒够,还没等他出发,这姜美凤刚好被休回了家。
王天年轻的时候稀罕过姜美凤,只是他家那会儿穷,拿不出姜家的高价彩礼,现在人到中年反到攒够了一笔钱。
他这一辈子吃喝玩乐潇洒够了,没什么后悔的事儿,只有年轻时这个白月光让他的人生中充斥着些许遗憾。
王天一琢磨,反正儿子不儿子的对他来说不重要,死了有侄儿给自己摔盆这就够了。
他不在意身后事,活着的时候过个快乐就行。既然年轻那会儿稀罕,那就娶回来,一辈子不留什么后悔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一想,王天主动请媒人去姜家求了亲。
王天的名声不好是因为他打媳妇儿,往死里打那种,前两个媳妇儿就是这么被他打跑的,甚至听说有一个其实是死了,王家给了女方家钱,女方才改口说自家闺女是跑了。
稍微有点良心的都不愿意把闺女嫁给这样的人家。
可王大嘴是个见钱眼开的,拿了钱什么事都好说,不顾王天打媳妇儿的名声,硬是顶着村里的压力将闺女许给了王天。
刚说好亲事王天也是高兴的,把人娶到手之后,王天是稀罕了那么一会儿,第二天看着这个并不年轻水嫩的黄脸婆心里就厌烦了,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打了她一巴掌。
姜美凤忍了,王天更觉没劲儿。
他前两个媳妇儿最起码还反抗一下呢。
就是姜美凤忍了这么一下,让王天觉得姜美凤是一个忍气吞声的女人,可以随便自己打骂。刚好好些年没打过媳妇儿心里不舒服,他便三五不时吼一声打两下。昨天打牌输了又喝了酒,王天原形毕露,更是直接下了死手。
王天昨天回家的时候,刚巧姜美凤正在灶房里做饭。
隆隆的火焰不断燃烧着,发出轰轰的声音。
打累了的王天盯着锅底的焰火看了一会,拿了烧火棍就往姜美凤身上烫。
姜美凤知道不能反抗王天,否则他下手更狠,可是火直接烧身上啊,她忍不了,拖着疼痛的身体往外跑去,企图找个人来救救自己。
王天喜欢听女人害怕到尖叫的声音,这让王天有一种这个女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能极大地满足王天的变态心理,这也导致他极不喜欢女人反抗他。
姜美凤受伤之前都打不过王天,更别说现在这副模样,所以她的反抗并没有为自己带来救赎,而是让王天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被挑衅了。
昨天的他,是真的下了死手的。
姜美凤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火舌舔着自己的胳膊,过一会儿又是烧过的柴火往身上打,拳打脚踢的,姜美凤被打的奄奄一息。
这一刻,她不仅恨毒了王天,也恨毒了王大嘴。
王大嘴当时只说了嫁人,没敢直接说男方是谁,一家子瞒着姜美凤一个人。
姜美凤被儿子伤透了心,被自家老娘哄了几句后虽有犹疑,又想到反正丈夫跟儿子闺女都不要她了,在娘家这么些天弟媳天天阴阳怪气,不如嫁出去了事。
新嫁去一个家,重新开始也是好的。
姜美凤被蒙在鼓里,想着亲娘总不会害自己,点头应下了这门亲事。
谁能想亲娘答应的是这么一个人呢?
至于高家一家子,她既后悔没有珍惜以前的好日子,又恨他们不近人情,不愿意原谅自己。
尤其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那几个,她怨这些个白眼狼。
听完姜美凤的哭诉,女同志们纷纷扭头,不忍心看她身上的那些伤。
真得离婚啊,这么打下去可怎么成,人死了事儿就大了。
这是大家共同的想法。
只是离不离的,他们说了也不算数,得人家真正做主的说了才算。
姜美凤被几个大娘就近扶到的是村西一户姓姜的人家。
村里一个姓的这些村民多多少少的都沾亲带故,这家子也不例外。他家男人姜远峰是喊叔的,他媳妇儿就是徐桂芳的老姊妹陈大娘。
虽然两家按血缘算关系不是很近了,但平日里来往的多,陈大娘跟徐桂芳又是老姐妹,倒是比有些近亲更亲近几分。
陈大娘可不是个蠢的,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要闹大。
虽说她不想掺和王大嘴家的家事,可都是一个村儿的,扶进你家门了,让人家出去显得不近人情得很。
再说了,她姐妹徐桂芳跟王大嘴不对付了一辈子,她又能好到哪去。留她家里能光明正大看王大嘴的热闹,又能损人两句。
这么一想,陈大娘也没那么不乐意了。
家里那些小的全都出去野了,她喊了几个凑热闹的年轻小伙子去分别叫了王大嘴一家子和村里几个长辈。
加上那边站着的大队长,应该齐活了吧?
陈大娘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得意。
她就不信这些人还压不住一个王大嘴了?
不过说起大队长,桂芳呢?不是说今天不上工吗?她外孙女都在那站着,桂芳人呢?
陈大娘端了水凑过去,将碗递给姜远峰,才问了旁边的闻怀溪:“小溪啊,你外婆呢?”
这么好一个嘲笑王大嘴的机会,桂芳怎么能不在?她不会让姐妹错过的!
“陈奶奶,我外婆在娟子姐她家呢。”
这会儿娟子姐跟周子安两人应该正在相看,她外婆肯定陪着人呢。
“咋去老王头家里了?”陈大娘嘀咕了一句也没多想,只是让闻怀溪帮忙跑个腿,“那你帮陈奶奶跑一趟,去他家问问你外婆要不要来我家。”
没等闻怀溪解释说外婆在老王头家有事,陈大娘又后悔了:“算了我自己去吧,你要跟大娘一起去还是?”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小溪说不定都不知道她们跟王大嘴不对付,没表达清楚她的意思就不好了。
陈大娘是喊桂芳来看王大嘴的乐子,可不是单纯喊个人,还是她自己去比较稳妥。
这看戏,还是得跟老姐妹一起看才舒爽。
闻怀溪知道娟子姐在相看,她外婆肯定走不开,这戏注定是看不了的。
她把陈大娘拉到门外没人的地方,悄声解释道:“娟子姐今天相看,定在了早上,我外婆一大早就去了,现在估计正说着呢,这会儿指定来不了。”
男女同志相看一般都是只有近邻几家知道,这样不成了也不毁女方的名声。王婶子只跟姜家人说了,所以陈大娘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按理人家王婶子没说,这话不应该告诉陈大娘的。可陈大娘要去找徐桂芳,让她这么大剌剌找过去跟男方正对上两边尴尬,还不如闻怀溪直接告诉她原因。
反正陈大娘不是那种多嘴的人,提一嘴没事。
闻怀溪这么一解释,陈大娘只能遗憾地咂了咂嘴。
跟老姊妹一起看戏的愿望砸喽。
“相看是大事,来不了就算了,她忙她的。”我看了再给她学也行的。
陈大娘遗憾了没三十秒,又开始好奇起了男方的人选:“那小伙子是哪个村儿的啊?娟子那丫头不是总跟在那个刘知青身边儿么,怎么就要相看了?”
闻怀溪简单解释了两句:“男方就咱隔壁村的,听说小时候跟娟子姐一起玩儿过。而且娟子姐那是纯粹喜欢长的好的,不是逮着刘志斌不放。刘志斌一勾搭就好几个,王婶子又给娟子姐找好了人选,她就放弃那边儿了。”
陈大娘“啧啧”两声感慨道:“没想到啊,咱们娟子是个拎得清的。”
陈大娘没觉得王娟前两天还追在刘志斌屁股后头,现在立马换个人相亲有什么不对,她可不是那种迂腐的老太太!
陈大娘觉得王娟这叫及时止损,而且乖巧听家里人话。
“也不知道小英啥时候能像娟子这么说断就断,那玉芬做梦都得笑醒喽。”
玉芬是张会计他媳妇儿的名字,也就是张小英她妈。全名叫周玉芬,隔壁周庄大队嫁过来的。
“要是姑娘家都这样听话,父母得省多少心啊,小溪你说是吧?”
这是说给她听的呐。
闻怀溪干笑两声没说话。
这个时候发现姜美凤不见的王天带着哥嫂赶来了姜柳大队,王大嘴一家子也被人喊到了。
王大嘴的满脸怒火一下子让陈大娘撤回了先前那句话:“算了,人各有命。要是美凤那样儿的,还是不听话的好。”
听老娘话听了一辈子,奉献了一辈子,因为娘家跟丈夫离婚,孩子也不要她,结果又被卖了第二次。临到头一身伤跑回来亲娘还要嫌你回来要她养。
要是这种娘,孩子还是别听话了算了。
第44章 姜美凤得吃家里多少粮食?
陈大娘可不觉得王大嘴那是在生气她的新女婿。
以她陈虹这么多年来对王大嘴的了解,王大嘴那气多半儿是冲着她闺女撒的。
王大嘴肯定是觉得姜美凤满身伤跑回来下了她的脸面,让大家都知道她王大嘴不顾闺女死活给她许了那样一户人家。
虽然王大嘴干的时候不在乎村里人的闲话,到底还是害怕那些长辈压着她,让闺女离婚回来。
人才嫁过去几天,王家要彩礼钱怎么办?
到她王大嘴手里的,她从来没想过再给出去。
不得不说陈大娘那是非常了解王大嘴这个死对头的,王大嘴真是这么想的。
她一进门见到闺女第一句话,王大嘴既没有关心闺女怎么会伤成这样,也没有直接说闺女离婚回家,而是直接给了她一巴掌让人跟王天回去。
必须在那几个死老头子来之前让姜美凤跟王天回去,要不然几个老不死的来了,她得挨骂不说,姜美凤可能真的就离婚了。
到时候彩礼钱怎么办,她大孙子要靠这笔钱去城里当工人的。
姜美凤被这一巴掌打得头都歪了,王大嘴还要死死拽着人往出走。围观的婶子大娘一瞬间把两人隔开。
“王大嘴怎么还打闺女呢,没看见你闺女伤成这样了。当妈的不知道心疼,还要再让她伤重一点是吧?”
“你这臭婆娘真是没良心,美凤多孝顺一个姑娘,你这么对她也不怕孩子寒了心!”
“行了,这么些年都没看清她王大嘴是吧?她王大嘴就是这人。”
姜美凤满眼怨恨盯着她娘,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悔啊!
她是真悔。
高家人不要她的时候,她妈的态度还不够让自己心冷吗?
可她那会儿就是看不清,随随便便一两句就被人哄了回去,一心为了弟弟付出。
但现在得到了什么?
除了这一身伤,她什么都没有了。
满身伤回来,她娘第一句话还是让自己跟罪魁祸首回去,她娘心里是真的没有她。
她才是亲生的啊,姜平不是抱来的吗?为什么姜平处处享福,她却要为了姜平一直奉献。男娃就这么重要?
难不成……
难不成真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姜平真的是她娘亲生的,是一个奸生子?
想到这些年王大嘴对姜平的处处偏爱,姜美凤是真的有些怀疑姜平是她娘亲生的了。
她娘跟大姨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就算是真的想要男娃,姜美凤也不觉得王大嘴会对一个大姨生的养子这么尽心。
姜美凤以前眼瞎,这会儿倒是看得清楚了。
她越想越恨,沉默地盯着她娘反驳着村里人话的身影,不发一语。
同样不说话的还有姜美凤的新婚丈夫王天。
王天进门后二流子样儿拿了张板凳坐在那里,静等着他丈母娘收拾媳妇儿跟他回去,没一点要劝人的意思。
他哥嫂倒是劝了几句。
他哥嫂看到姜美凤身上的伤也是吃了一惊。
以前打归打,没直接烧过人啊!
而且王天以前那俩媳妇儿反抗,知道往哥嫂家里跑搬救兵,他们两人看见了也会劝两句。
王天听哥嫂的话,一般劝了也就不打了,过些日子再动手就说再动手的话。
后面第一个媳妇儿受不了又打不过,跟娘家人说了一声儿离婚回去了,没多久新找了一个嫁了过去。
第二个媳妇儿是家里明知道是火坑,为了钱送来的。
娘家人知道是火坑,她肯定是不可能像第一个那样直接离婚。忍了几年互打的日子,最后王天下手越来越重,媳妇儿受不了,偷了钱和介绍信跑了。
等王天发现的时候,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王天害怕派出所的公安把自己抓了又不敢报警,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王天把媳妇儿打死的传言倒是假的,那第二个媳妇儿是真的跑了。
被打死的流言是那姑娘娘家人传的,就是害怕自家姑娘跑了王家人找自己家还彩礼钱,才先一步去王家闹腾说王天把他家好好一个姑娘打死了。
打老婆没人去派出所告状就没人追究,打死人可是大事。
王家人只好跟那家人协商给了一笔钱,才让那家人改了口说自家姑娘跑了。
后面王天哥嫂劝过说别娶了,反正老了有侄子照顾几分,死了有侄子给他摔盆,没必要再糟蹋人家好好的姑娘。可王天就是想娶媳妇儿,自己一个人攒够了钱说了姜美凤。
等这俩人知道的时候,姜美凤已经嫁过来了。
已经嫁过来了,弟弟也保证说尽量不混了,做大哥嫂子的还能说啥,只能让姜美凤有事找他俩。
话没明说,挑明了指不定人直接跑了,王大嘴收了他弟弟彩礼钱的。
他俩是真怕女方受欺负不敢告状,新婚那天就跟她说了。但是姜美凤觉得人家哥嫂肯定站在弟弟那边,那话不过是个场面话,也没去找过王家哥嫂。
因为这,姜美凤从来没告过状,这俩人还以为这小子没那么混了,下手知道轻重了。
没想到啊,这一下直接是个大的,把人家好好的人打成这样!
王天他哥直接给了王天一脚。
“我说不让你再娶,有你侄子给你养老,你非要瞒着我娶一个。娶就娶了我也不能说啥,但是你是咋跟我保证的?你把人家美凤打成这样,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不混了?”
王天也觉得委屈呢。
“我说的是尽量尽量,那我做不到嘛!”
王天狠狠瞪了姜美凤一眼。
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他还以为这是个不反抗不会告状的,结果直接跑回娘家来了,害得他被他哥打。
哼,王天在心里重重冷哼一声。
要是这回跟他回去了,看他怎么收拾她!
王天不是打不过他哥。但是他哥从小辛苦拉扯他长大,跟他爸没什么区别。他嫂子也是,从他很小就嫁进来他家照顾他了。
对于这俩人,王天是尊敬的,一般不愿意混到这俩人面前去。
即使外面再混账,在哥嫂面前的王天总是乖乖听话的,顶多搞点阳奉阴违,先斩后奏的手段。包括这次结婚也是瞒着他哥嫂订的婚事。
所以当王大哥说让两人离婚的时候,王天没反驳,只是说了让王大嘴将他的彩礼钱还回来。
他给了五十块彩礼钱的。
五十块足够他去山里娶一个黄花大闺女回来了,要不是为了年轻时候的那点念想,他才不会花五十块娶一个黄脸婆。
如今黄脸婆娶过了,他也没觉得姜美凤有什么好的,刚好有些后悔花了这么多钱。
姜美凤要离婚也行,离了彩礼钱还回来他刚好去还了昨天输的钱,未来一段时间也有钱耍牌。
再娶一个就算了。
有了姜美凤这事,他哥肯定看的严,估计是没啥希望了。
男方表明了态度,还了彩礼钱就答应离婚,一众人的目光顺理成章地落在了王大嘴身上,想看看她是怎么个说法。
王大嘴是什么说法,王大嘴巴不得姜美凤别离婚跟王天回去,这样她手里那些钱就不用吐出去了。
趁着几个爱管闲事的老头子没来,王大嘴想再挣扎一番。
“美凤跟女婿回去!这夫妻俩哪有不打架的,床头打架床尾和,不要因为这一点点小事伤了夫妻情分!你俩才刚结婚几天,又离一次不怕别人笑话啊?”
姜美凤现在对她娘的话是一点都不相信了,她已经看清了,她娘心里只有姜平这个弟弟,没有一点她们这几个女儿。
姜美凤反正是要离婚的,任王大嘴说出花来,她也要离婚。
以前高斌对她可是百依百顺,姜美凤受不了这个落差。
她嘶哑着嗓子开口,态度坚定:“我要离婚。”
“离什么离,不准离!”
许是觉得这样说太过生硬,王大嘴又开始打起了感情牌:“美凤啊,闺女啊,听话。你前不久刚离了婚,没俩月又离第二次吗?你也不想想,你已经四十多岁了,能找到第三个愿意要你的男人吗?等妈死了,你一个人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你爸死的时候,妈有你们,你家那几个娃可不认你,老了没人养,死了没人摔盆,到时候有的你后悔!我看女婿人不错了,不就是打你两下,哪家夫妻俩不打架?原来那个不跟你打不是因为那是个傻子吗?”
这是打两下吗?
大娘婶子们惊呆了。
虽说她们一样看重男娃,对女娃娃忽视几分,也没这样把闺女往火坑里推的。
明眼人看着王天是把美凤往死里打啊,到王大嘴这当娘的嘴里就成打两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妇女主任正好听到了王大嘴这话,她怒气上涌,一把将王大嘴扒拉到一边,坐在炕上对姜美凤劝道:
“美凤别听你娘的!你现在还年轻,有手有脚,又不是离了男人不能活。虽然你家娃被伤了心,你到底是他娘啊。你家娃孝顺,趁着还能干,你好好做活儿,多攒点钱,也多去跟娃打好关系,对娃好点。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毕竟是他娘,真老了他能不管你不成?要是真的一点不管,村里人唾沫把他淹死!再退一步,你攒了钱老了还怕没人照顾?为了你那些钱,指不定儿子侄子争着照顾你!”
这话说的是有道理的。
虽然对高武和姜美凤几个闺女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对于姜美凤来说,总不会是一点出路都没有。
趁着自己年轻给娃出钱出力,老了的时候,他总归会顾着几分情面多少帮扶点。
再不行就是钱嘛。
钱是个好东西,只要好好攥在自己手里,为了这些钱,总有人愿意装样子做个孝子贤孙。
只要她姜美凤别再犯蠢,非要听她娘的话,一个人怎么不能活了?
姜美凤有些不乐意妇女主任说的讨好那几个白眼狼,但她识时务。这会儿要靠着妇女主任跟她娘掰扯,她不能直接拒绝妇女主任。
于是姜美凤点了点头,小声应好。
“我知道的。”
先答应了再说,反正做不做是她的事。
她这头应了,王大嘴听了妇女主任的话直接炸开了,叉着腰不顾这是别人家一顿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狗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自己的闺女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外人做主了?我不同意离婚!哪家好人家的姑娘两个月离两次婚?
“怎么别人家就是劝和,到我家上来就劝离婚,你们这是为人民做主的样子吗?姜美凤,你现在跟女婿回去,要不然我就当我们老姜家没有你这个闺女!”
“王大嘴你要不要脸了?这话你怎么好意思问得出口的?之前那些劝和的,人家哪个不是点小打小闹?这眼看着你家闺女被打成这样了你硬是不同意离婚,是不是下次直接来个人通知你人没了让你去见美凤最后一面你就满意了?”
这话算是有点撕破脸皮的意思了。
王天脸皮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王大哥王大嫂却是脸上臊得很。
王大哥是个老实人,他不想下一次弟妹被弟弟打死出了人命,然后自己送弟弟去蹲牢房。
“反正我家是要离婚的,彩礼钱分一半儿给弟妹当作医药费,剩下来的还给我们,下午拿了证明直接去公社打离婚证。”
农家人挣钱不容易,结婚几天就要离婚,姜美凤又没个嫁妆,人家那边要回一部分彩礼钱也是应当的。要不闹得跟骗婚一样。
结婚前王大嘴可是知道王天打人的,但她还是答应了,不能以不知道为由不退彩礼钱。
俗话说初嫁从亲,再嫁由身。
姜美凤年纪大了又是二婚,按理说离婚这事自己同意了就行,可彩礼钱捏在王大嘴手里。
王大嘴有些不乐意。
凭白少一半不说还得把姜美凤这个累赘接回家里,能不能嫁出去第三次都不一定呢,姜美凤得吃家里多少粮食?
第45章 恰好注意到了偷偷摸摸上山的江婵媛。
王大嘴叉腰大喊:“我不同意!人已经嫁到你家了,跟我们老姜家没关系。彩礼钱我不还,人你们领走!”
这话说的忒绝情,姜美凤彻底对老娘心寒,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彩礼钱不是别的什么,王大嘴撑死了不还钱,他们还能逼着人还吗?
姜远峰捏了捏鼻根,觉得王大嘴真是他的克星。
谁家的事都没有王大嘴家这么难处理,真的。
好在这个时候,他的救星来了。
姜柳大队得名便是姓姜的和姓柳的人多,这两种姓在姜柳大队都是大宗族。
虽然如今早都不兴宗族那一套了,但是村中比较有威望又辈分高的长辈,还是能管得了村里人的一些事的。
平日里有哪家要分家什么的,除了请大队长,还要请几个长辈共同做个见证,才能让人信服。
像是今天姜美凤离婚这件事,要是男方不同意,大队长和妇女主任可以管一管,再不然还能上报上级管,总会为女同志做主给个说法,可这件事难就难在不同意的是女方亲人。
自家闺女遭了罪,当妈的不想着追究,一心惦记着到手的彩礼钱要给出去。
重男轻女也没有这么极端的。
不过大队长和妇女主任不好管,这些长辈说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有用的。
当年姜海走的时候,王大嘴一个人拉扯几个半大的孩子不容易,除了村上给行的一些方便,老一辈的让自家多帮衬点也是必要的。
家家户户都稍微帮衬一点,她家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
王大嘴受了村中的好处,相应的也要乖觉一点,多少得听一听长辈的话。
所幸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终于被请来了。
准确来说是那一个。
村里现在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姜远峰他爹不知道堂了多少辈的堂叔,姜远峰喊三叔公的。
对付王大嘴,他一个净够了。
三叔公为人正直,早年间打过鬼子,后面回家生了孩子也经常帮衬大家,颇受村里人尊敬。
三叔公是姜海他爹的亲堂叔,姜海他爹跟姜海都走得早,留下王大嘴跟几个孩子孤儿寡母的,当年也是三叔公家里帮王大嘴家最多。
对于三叔公的话,她王大嘴不敢不听。
眼见三叔公露面,王大嘴霎时漏了怯。
哪个遭瘟的把这死老头子请来了。
有这老头子在,看来今天这婚非离不可了。
整个姜柳大队,王大嘴最怕三叔公。
这老头子活得明白,知道的事不少,当年要不是姜海死了,孩子们只有她这一个妈,闹开了几个孩子没人养,她做的那些事恐怕早被戳破了。
这么多年过去,三叔公已经是一个年事已高的糟老头子了,王大嘴心中对他的害怕依旧没有丝毫减少。
她平日里只敢在三叔公不在的时候舞一舞,一旦在三叔公面前,她是决计不敢的。
三叔公一个眼神过去,王大嘴刚还硬邦的嘴果断改了口:“离,离,我这就去拿彩礼钱。”
“全都拿来,另一半给美凤让她顺便去医院看看伤。”三叔公将目光放在了王天身上。
上过战场的老人眼神锐利,射的王天不敢与之直视,故作不经意地别开了眼。
三叔公不在乎他的表现,收回视线说道:“如果医药费不够,你给补上。”
姜美凤身上的伤看似严重,不过都是些皮外伤,那些钱应该够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话还是必要说的。
王天不乐意,王大哥王大嫂不想惹事,连忙应了下来:“嗳,嗳,应该的。到时候美凤缺多少,我们给多少。”
赶紧的解决了,本来就是王天的错,一大把年纪了,他们不想在外村人面前丢人掰扯。
事情解决了,三叔公不多待,一口水也没喝直接走人。
三叔公一大把年纪了,早不乐意管她家的破事儿,偏王大嘴每次都要闹到他来才消停。
当年嫁闺女就是。
三叔公不同意姜美凤嫁过去,王大嘴说世上没人能管娘嫁闺女。姜美凤当时对她娘的话那叫一个言听计从,跟着她娘应和说自己愿意三叔公管不着,而后就这么嫁进了高家,气得三叔公病了好一阵子。
姜美凤她二妹有几分机灵,可惜王大嘴趁着三叔公病中没法管,干脆利落给她找好了人家送出了门,她是想闹都没法闹。
姜海一共俩闺女,两个都嫁出去了,三叔公彻底管不着了,好些年没掺和过王大嘴的家事了。今天要不是王大嘴真的过分,他也不乐意来招人嫌。
唉,总归他活不了几年了,在的时候能管还是管点吧。
步履蹒跚的老人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总归是对得起那份亲情了。
三叔公一走,王大嘴不情不愿回去取钱了。她前面闹个不停的场面因为三叔公的出现虎头蛇尾般结束,让人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早这样不得了,非得三叔公他老人家走一趟是吧?
“行了,都散了吧。”
姜远峰跟妇女主任招呼着大家回去上工,王天跟他哥嫂还有姜美凤等着王大嘴拿钱,他俩人在这看着,免得王大嘴又使什么幺蛾子。
姜远峰坐在马扎上想着事情,闻怀溪凑过去问他:“那我走啦?”
姜远峰摆摆手:“走吧走吧,你回去看看你姐在家没,让她把饭做上。”
姜美凤回来的时候就不早,不知不觉闹腾到快中午了。
以前家里是三房轮着做饭,如果徐桂芳不上工在家的时候就都是她做。
今天徐桂芳在老王头家吃,姜远峰记得今天应该是到大房了,让小闺女早点回去把饭做上,免得等会人回去没得吃。
“外婆早上交代过了,这个点我姐应该已经做上了,我回去看看。”
“行。”
他娘做事是把稳啊。
姜远峰又想起来王大嘴,摇摇头叹气,还好他娘不像王婶子,要不然他真是操不完的心。
闻怀溪一路回家,姜怀梦果不其然已经在灶房忙活好久了,空气中满是饭菜的香味。
饭快熟了,姜怀梦在锅下塞了两根硬柴,出了厨房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正好看到了进门的闻怀溪。
“小溪回来了?过来帮姐架俩柴,我去后面自留地拔两颗白菜炒了。”
说着,姜怀梦利索地往后门自留地走。
闻怀溪乖乖去了厨房看火,等姜怀梦的菜炒好,上工的也回来了,一家人围在一起边说八卦边吃饭。
至于什么八卦呢,姜美凤被打回家这件事绝对是姜柳大队新的娱乐谈资。
针对王大嘴重男轻女的极端态度大家能骂上半个月不停歇,生怕慢一点让大家以为自己也是那种不顾闺女死活的人然后在背后偷偷骂自己。
桌上几个没看到现场的女同志听着转播那叫一个义愤填膺,恨不得上前去扇王大嘴两巴掌。
闻怀溪在陈大娘家看过了现场版,现在这些骂人的话当时那些婶子们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所以她对这件事没多感兴趣,倒是三妗子柳小红说的另一件事让她懊恼地拍了脑门。
柳小红今天也在村西,不过并没有来得及去陈大娘家看热闹。
柳小红这人平日里最爱看别人家热闹,往日里谁家有个啥乐子瞧她都是第一波冲过去的人。今天之所以没来得及去瞧热闹,是因为她一大早便开始肚子疼。姜美凤回来那会儿她正在山上拉肚子呢。等她赶到的时候,该来的人都来了,陈大娘家门口水泄不通,挤都挤不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柳小红早上一直肚子不太舒服。最开始还没什么,轻微的疼她也能忍,甚至没把这点疼当回事,最后疼的受不了了想上厕所的时候真来不及了。
这时候不论是人粪还是动物粪便,都是极好的肥料,一般大家想上厕所都会赶到家里,为的就是能把肥上给自家的自留地。
可村东村西都有一部分地实在离村里远,有时候赶不及回去,上厕所在外面不是浪费嘛。所以村里在这两边地中间建了厕所,有谁实在来不及了可以去这两个厕所,里面的农家肥最后给公共的地施了也不算浪费。
柳小红憋不到回家,公共厕所当时又有人,她实在是憋不住了,上山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开始一泻千里。
好不容易上完厕所肚子不疼了,腿又蹲麻了,她只能找了另外一处地方靠着树缓了缓。
这边比较偏,平时没人走这儿上山,柳小红便想着说不定能看到什么野果子。
要是真的有,她给男人儿子摘点或者回头让儿子摘了吃,也能甜甜嘴。
于是她揉着腿左右打量,看见了野果子高兴的同时,恰好注意到了偷偷摸摸上山的江婵媛*。
看到江婵媛的第一时间,她立时顾不得揉腿了,敏捷地往树后头躲去。
虽然她当时是担心江婵媛发现自己然后也发现她不远处的野果子。
等江婵媛脚步不停地上了山,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回去,哼着歌摘了果子,用树叶包好又藏好,等下工的时候悄摸拿了回来。
不过为了不让丈夫把她专门给丈夫和儿子摘的果子分给另外两房,柳小红聪明的没有说自己找到了果子,只是说她看江婵媛神色可疑,所以才躲了起来观察。
没说还好,这么一说,柳小红是真的觉得江婵媛当时有点奇怪了。
她记得江婵媛当时手上拿了一个篮子。
不过江婵媛脚步飞快,柳小红没看清里面有没有东西,江婵媛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而且江婵媛上山那会儿时不时打量一下四周,好似生怕谁看到她一样。
村里不至于严苛到不让知青摘个蘑菇野菜什么的,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啊。
“总不会她去挖别人陷阱去了吧?还是江婵媛悄悄去山上抓野物去了?”
柳小红只能想到这一点。
要不然江婵媛那么偷偷摸摸干什么?村里对于知青上山就这点看得严一点,她确实找不到什么别的理由了。
闻怀溪对三妗子的猜测摇头轻啧,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乐感油然而生。
人家那哪是上山捡猎物啊,人家是上山捡男主去了。
哦不对,是被男主捡。
想到原书对这一段女主和男主前世缘起今生定情剧情的描述,闻怀溪深深的懊悔自己咋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这段剧情过后没两天男女主都要结婚了,她怎么能忘了呢?
怎么能忘了呢?!
真是懈怠了,老想着江婵媛跟牛棚那边,把她跟男主给忘了。
再这样下去,等过两天自己看到村里办喜酒都不知道是谁跟谁。
现在的情况跟原小说已经很不一样了,她得多注意,免得江婵媛继续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不知道真实情况的柳小红仍在纠结江婵媛去山上到底是不是抓猎物去了。
“这可不行,这山是咱们的山,不是让她这个外来知青捡便宜的。”
哪怕自己抓不到,柳小红也绝对不会让这些个外来知青捉走她的野鸡野兔。
那可是他们村的东西!
“行了,赶紧吃饭,别管了。说不定人家江知青去山上摘蘑菇去了。她细胳膊细腿儿的,山上那些鸡跟兔子一个个跑得飞快,能不能追得上都是问题。就算能抓到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姜远水不在乎别人能不能吃上肉,反正他是抓不到,吃不了这一口的,所以他从来不想这些事。
要是江婵媛真的抓到了,能吃到嘴里是人家的本事,没必要盯着人不放。
柳小红没他这么看得开,她不能忍受自己没吃上的东西被一个外来知青先吃上了。
柳小红决定下午上工好好盯着下山的路,时不时过去转悠两圈。万一看到了……
见面分一半儿呗。
她不告状,搞那个不实在,划不来,吃两口肉多好。
打定主意后,柳小红埋头吃饭干劲满满,对下午的上工多了几分期待。
第46章 这个弟弟依旧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包子。
柳小红说到做到,一下午的时间往山上跑了不少趟,企图碰到江婵媛然后分一半她的猎物。
可惜,一下午连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她骂骂咧咧,一直念叨说白费时间了,有这精力她还不如再去找点野果子来得实在。
姜远水安慰她一番,见她还是说个不停,又说就算江婵媛是真的去别人家陷阱里“捡”猎物或者上山打猎,也不一定原路返回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柳小红开始念叨嫌江婵媛不走原路,非要绕道往回走,拿他们村的东西还要防着他们村的人,真是不识好歹。
实在被念叨的烦了,李梅香没忍住刺了她一句:“说不定人家江知青防的就是你这样的人,辛苦打来的东西搁我也不愿意分给别人啊。”
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好嘛,本想安生的大妗子更烦了。
柳小红追着她问什么叫“我这样的人”,非让李梅香说个明白。
“李梅香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咱俩没完!”
李梅香在院子里洗碗脱不了身,被迫跟柳小红唇枪舌战。
她心里苦哟。
早知道不多嘴了,她念叨让她念叨呗,左耳进右耳出得了,她非要搭那一句话做什么。现在好了,还得跟柳小红吵吵。
两个女人的你来我往让闻怀溪打了个冷颤。
太可怕了,这热闹不是她能看的,她要逃离战场了,免得战火波及到自身。
闻怀溪走一半,李梅香碗洗完了,她真的不想跟柳小红掰扯,留下一句“我不跟你说了,忙着呢。”后,放好碗筷转身进了房子,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闻怀溪眨眨眼,跟她的想法简直一模一样。
看了一眼仍旧说个不停的柳小红,闻怀溪顾不上发愣,快走两步溜进了外婆的房间。
李梅香这招釜底抽薪比上招有用得多,她一进屋,耳边彻底清净。没了柳小红不停的喳喳声,李梅香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心情都好了两分。
柳小红再想骂人总不能进屋里找李梅香。那屋里不止住了李梅香一个人,还有姜远峰呢。她一个做弟媳的闯大伯哥的屋子算什么事,传出去被那些老娘们能臊死。
院子里大家该进屋的进屋,有事的专心做事没一个人搭理柳小红。她一个人说了许久没人搭腔,悻悻然闭了嘴,左看右看也进了屋。
闻怀溪进正房的时候徐桂芳跟姜山坐在一起说着话,两个早上为了衣服争论不休的人现在又跟没事儿人一样讨论着今天王娟相看的事儿。
闻怀溪进来也是为了问问徐桂芳她娟子姐跟男方相亲顺不顺利,这不刚好巧了嘛。
闻怀溪在两人的目光下“嘿嘿”一笑上了炕,光明正大的开始听两人说话。
“刚外面你俩妗子吵什么呢?”
徐桂芳吃了中午饭跟王婶子收拾完就回来了,所以今天下午的饭是她做的。吃了饭碗不是她洗,人早早进了屋休息,听到外面两个儿媳妇的争吵也懒得理会。
徐桂芳不想给两人的官司断案,不过听听原因当个乐子倒是无所谓。
闻怀溪大概说了两句,徐桂芳喝了口水表情一点不变。
“你大妗子该!跟柳小红妯娌这么多年不知道她是啥性子啊,你三妗子那是别人越说她越来劲的人,巴不得跟你说上个三天三夜。年轻的时候还没了解够吗?她念叨她的,你们当没听见不就得了,你大妗子非要搭那一句话,搭了话自己就受着吧。”
闻怀溪好奇,“三妗子她一直这么能说啊?”
姜山笑了笑,跟外孙女说起了以前:“不止,你大妗子也一直跟你三妗子吵,这俩人年轻的时候就这么个处法儿。一个爱絮叨,一个爱搭话。现在还好,她俩年轻那会儿一天能干八回仗。”
徐桂芳哼一声:“要我说是闲的。春燕儿就不跟她们似的一天到晚吵个没停。”
二妗子?
闻怀溪想想二妗子那闷葫芦的性格……
外婆真幽默,二妗子能跟人吵起来才奇怪,人家那是纯粹是不说话啊。
“行了,不说她俩了,我和你说说娟子跟她今天那个相亲对象。哎呀,这俩人好玩儿得很。”
徐桂芳想到今天俩小孩儿那样儿就想笑。
今天徐桂芳一大早去了老王头家,当时王婶子早早起来给王娟打扮。
王娟不仅长得像她爹,身材也像。浓密的黑发,一米七五的大个头。
这年头吃不好穿不好,男同志能长到一米七几很不错了。别说是女人了,她这身高男人堆里也少有。
就先前王娟喜欢那个刘志斌,一米七二不算很低了,但女同志本就比男同志显高,他看着比王娟矮了半个头。
身高太高了就不好找对象了。
夫妻俩站人面前做媳妇儿的比丈夫还高,男人不乐意要这样的媳妇儿,导致王娟的婚事在小伙子里行情不太好。
其实王娟身板儿也结实。不过这不算啥缺点,这年头身板结实才好呢。身体好少生病,还能三年抱俩。
对于乡下人来说,王娟这样的身材是稀缺货,小子们不乐意,家长乐意啊,多少人争着抢着给自家儿子定一个这样的媳妇儿。
王娟一直不太受同龄男同志“欢迎”,却是大娘们稀罕的儿媳妇。
只是吧,这样的身材平日里下地干活什么都好,到相亲这个老娘想显摆自家的闺女的时刻就有点“掉链子”了。
为了把王娟好好打扮一通好见男方,王大嫂甚至贡献出了自己结婚时用的红纱巾。
但是,这个红纱巾配上王娟平时的衣服显得怎么那么违和呢?
刚好徐桂芳到了,王婶子赶紧拉了人过去帮忙看看哪点不对,为什么这一身搭配起来那么奇怪。
徐桂芳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娟子的衣服跟这红纱巾一点都不搭啊。”
此话一出,王婶子顿悟。
对啊,她家娟子的外套不是黑色就是蓝色,跟红纱巾配一起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天还没彻底暖和起来,总不能让娟子穿短袖吧?”
王婶子愁啊!
徐桂芳提议:“换件衣服?”
王婶子更愁了。
“娟子就这两件衣服。”
做衣服要布票的,布票就那么多,每年都紧紧巴巴凑一起才能添件衣服。
娟子有两件外套已经算是多的了,就算有钱,谁家也没那么多布票多做几件啊。
徐桂芳说完也想起来娟子恐怕就这两件衣服,她也开始愁了。
“娟子这,她嫂子跟你的衣服她恐怕穿不上,别戴这纱巾算了。”
王婶子跟她大儿媳二儿媳都只有一米五几不到一米六,跟王娟的身高差太多了。衣服做的再宽松,王娟也穿不上。
无奈,王婶子只能被迫放弃了让王娟再戴红纱巾的想法,将它还给了大儿媳,然后王婶子看着身上光秃秃的王娟开始了新一轮的发愁。
王娟倒是看得开:“就这样呗。妈你别折腾了,反正我平常就是这样。我早都说了像我平常那样就行,你非要折腾来折腾去的。有必要吗?为了一个相亲这么折腾,都不一定能成。”
王婶子瞪眼看向闺女:“你就别上心吧,到时候人家看不上你正好高兴是吧?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刘志斌?”
王娟真是服了,好好的她妈怎么又想到刘志斌了。
“我不喜欢刘志斌了,上次咱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刘志斌刘志斌,你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刘志斌!”
她都说不喜欢了,她妈怎么就是不信呢。
王婶子才不信王娟这话。
她又不是没经历过那个时候,她做小姑娘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喜欢的小伙子。即使爹娘不同意,那也偷偷喜欢了好长一阵子,后来是长时间不见才淡了那份儿感情。
年少慕艾,这才过了多长时间,那是说忘就能忘的吗?
眼见母女俩要吵起来,徐桂芳连忙左右两头劝:“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娟子你别上火,你妈是为了你好,说话冲了点你别放心上。宝霞啊,你也别发愁,别说孩子,今天跟人家周家小子相看呢别扯刘志斌,相信咱家孩子,啊?
“咱娟子本来就是这样,人家周家父母也知道娟子啥样,既然同意相亲就代表人家不看重那些。这样,我记得你家二媳妇儿不是编头发手艺好?你让她给娟子编一个辫子,戴个红头绳也不算单调。”
“只能这样了。”
即使王婶子再怎么想给闺女打扮,现实条件摆在这里,她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最后,王娟由她二嫂给编了一个辫子绑上了红头绳,收拾得精精神神的等着周子安跟他母亲。
周子安跟他母亲来的挺早的,差不多媒人刚到没多久人就到了,估摸着应该是刚上工的时候就从周庄大队出发了。
周母是正经想跟王家做亲家的态度。她来的时候带了两斤五花肉,一只鸡,十八个鸡蛋。
只看拿的东西,也知道人家这是看重自家闺女。
王婶子把东西接到手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对周家满意了几分。
自家准备的饭菜也才有几个鸡蛋跟一只鸡一斤五花肉,剩下来都是地里的菜不值钱,这饭又不是光人家周家母子吃,人家拿这些东西基本上是把这顿饭用的所有东西全都包圆了。
就冲着态度,她就对周家满意了!
王婶子一边说着“怎么这么客气带这么多东西”的客气话,一边观察起来相亲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周母身旁的周子安。
周子安个子挺高的,王婶子瞧着比她家娟子还要高几分,应该能有一米八。
这大个子一出来,态度礼貌恭恭敬敬地喊着她“婶子”,又白白净净文文气气长得跟个姑娘似的,瞧着就符合她家娟子对“小白脸”的要求。
王婶子更满意了。
好好好,这周家小子真会长啊,这次相亲稳了,她看**成儿能成!
周子安跟王婶子问好的时候,媒婆一个劲儿地夸着小伙子真礼貌,给周子安夸得脸都红了。
王婶子招呼着周家母子进。
一进去,周子安眼睛迫不及待地在堂屋搜寻,想看看王娟到底在哪。
王婶子没看到,徐桂芳是把他的反应全看在了眼里,此刻跟外孙女讲起来都是满脸的笑容。
“你是没看到啊,周小子那样儿,一看就是早都对你娟子姐有点想法了。”
徐桂芳说的闻怀溪好奇死了,不停地追问着“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徐桂芳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你娟子姐一出来,那周子安眼睛都亮了,跟长你娟子姐身上似的追着跑。”
周子安见到王娟地那一瞬,眼睛蹦出来的亮光能把徐桂芳射瞎,这模样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到他是喜欢王娟了。
周母也不怕亲家笑话,笑着揭了自家儿子的老底,“我家子安一直喜欢娟子呢,之前听说娟子喜欢别人别提多伤心了。”
“真的啊?”
王婶子第一次听到这种事。
她家闺女在小伙子堆里一向是不受欢迎的,乍然一听有小伙子一直喜欢王娟,王婶子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
她就说这个周子安合适!
“真的!”
“妈!”
周母和周子安的声音同时想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周子安红透的耳根。
周母迫不及待地想把王娟这个儿媳妇给自家儿子定下,一点不在意周子安害不害羞,叭叭地讲起了她家儿子的“暗恋史”。
其实周子安小时候就很喜欢王娟了。
别看周子安现在有一米八,他小时候长得瘦小,还害怕虫子,经常被班上那些高高大大的男同学欺负。
周子安自小爱干净,又是一个文静的性子,自小都从来不会跟村里那些小子一起上山下河调皮捣蛋。
周子安小时候最爱做的事,便是每天跟在自家妈身后帮她做点什么,一个小子愣是比姑娘还贴心几分。
没上学那会儿,村里就有那些爱说闲话的说不清是嫉妒还是什么,总聚一起说周子安天天跟个姑娘一样,不像他们家小子那么淘气,长大后该不会跟人家女娃娃一样吧。
周子安路过她们,几个人还要当着周子安的面儿不分轻重的开玩笑,周子安甚至被说哭过。
自家儿子哭了,周母很是生气,追问原因后喊了自家丈夫直接去找那些人家里,问人家的嘴为什么这么长这么臭,我家儿子什么样儿关你家啥事。
通常这种情况下,虽然有些不讲理的会觉得周家一家子小气,开两句玩笑都不行。可人家找上门来了,他们也会赔礼道歉给周家一个交代。
那些人被家里教训以后,不管心里咋想,明面上的确是不再说周子安像个姑娘这些话了。
周母才不管她们心里到底咋想,只要不在她儿子面前说,别惹她儿子哭,她就无所谓这些。
等后来周子安上了小学,那几个多嘴的家里孩子同样上了小学。
周子安上小学的时候,本来能上学的姑娘就少,大多都是家里男孩子才能上学,男女学生还泾渭分明。
小子们不会跟女娃娃们一起玩,小姑娘们也嫌那群淘小子天天脏兮兮的,不乐意跟他们待在一起。
因为经常听自家长辈的话,那些孩子耳濡目染后对周子安就不是很喜欢,几个玩的好的时不时欺负周子安一下。
熊孩子,那手不动一下好像证明不了它的存在似的,时不时犯贱打周子安一两下,推一两把,将周子安欺负哭。
偶然知道周子安怕虫子后,开始跟家里人一样嘲笑他跟女孩子一样,问他他爸妈是不是当初生错了性别。
又或是时不时捉了虫子吓唬周子安,而后肆意嘲笑着被吓哭的周子安。
他们并不会觉得这么做有什么,反而会觉得周子安怕虫子就活该被他们欺负。而且周子安害得他们赔出去了鸡蛋,他们就少吃了,活该。
但是对于小小的周子安来说,那些熊孩子的行为对他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无数个梦里都是那些熊孩子打他又或着捉了虫子放在他桌子里或是书包里。
周子安那会儿天天被吓哭,周母也天天来学校找老师谈这件事,甚至还打到了那几个孩子家里去。
可是周母不能天天看着周子安,那些熊小子又最会见缝插针。
他们家里当初被周母找上了心中不岔,知道自己儿子欺负周子安还夸欺负得好。
这种情况下,即使找了老师,即使找到了他们家里,周子安受到的欺负不仅没有变少,反而更加多了起来。
学校老师本来就少,一个老师带几个年纪不可能时时刻刻顾得上周子安,惹得周子安天天都要被吓哭回家,说再也不上学了。
周母当时真的想过不让周子安继续念书了。
可不念书能做什么呢?
念了书可以去城里当工人,总比农民有出路得多。她家儿子念书又好,凭什么因为这些人不念书呢?
周母气得抹了几天的眼泪。
正好这个时候,王娟这个“大龄儿童”来插班了。
王娟从小不乐意念书,跟周子安完全是相反的两个个体。
她两个哥哥念书一般。
大哥好歹念了初中,后来跟父亲学医,打算继承老王头衣钵做一个赤脚大夫。
二哥小学毕业后就不念了,被老王头跟王婶子送去学了一点木工手艺,平日里给谁家打个家具什么的换点东西也能给家里添点菜。
王大哥王二哥上学的时候教过妹妹一点知识,王娟小时候跟着哥哥们学习的时候一点都念不下去,到了上学的年纪也是一拖二二拖三的。
她爷爷宠孩子,王娟不愿意上学,上一代的老王头就说不去就不去,由他在家里教王娟学习,再迟一年念书。
眼见王娟实在不想去学校,老王头王婶子妥了协,留了她一年。
第二年王娟故技重施,可这回她爷爷也不同意了,跟着她爸妈一起压着王娟去学校。王娟在家里闹了个翻天覆地,甚至想到了装病。
家里俩大夫,怎么可能让她装成功?
王娟心一狠,给自己浇了一盆凉水跑去了山上。
九月初的天,下了雨开始凉了起来,山上更是阴凉。王娟成功把自己作发烧了。
这下好了,连病带休息,加上爷爷心疼孙女,王娟在家里躺了一个月。病好后才被送去学校。
这个时候,周子安已经在学校受了一个月的欺负了。
王娟力气大,为人仗义,平日总跟那些男娃们一起上山疯玩,一到学校迅速跟一群小男孩处成了大姐大跟小弟的关系。
小弟们为了讨好大姐大,带着她一起去欺负周子安。
王娟虽然能打架,却不是一个喜欢欺负别人的。
知道他们的目的,王娟去了约定好的地方准备看看是哪个小倒霉鬼,告诉他家里人,然后警告小弟们不要欺负别人再走人。
看到周子安的时候,那些小孩正捉了虫子吓唬他,有几个甚至打了周子安。
周子安自己爱干净,又长得白白嫩嫩,跟那群脏兮兮的小孩一点都不一样,站在其中颇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即使被他们的小脏手碰到了,这个弟弟依旧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包子。
王娟一看到这么个小弟弟迅速喜欢上了人家。
于是,正在打周子安的那几个小弟倒霉了。
王娟跟他们打了一架,将欺负周子安的那些小孩打得嗷嗷哭个不停,也更加奠定了自己大姐大的地位。
那些小孩的父母见自家孩子被欺负了,直接找上了王家,让老王头给自家孩子一个说法。
王娟小嘴叭叭一通输出,说明了自己打他们的原因。那些无赖的家长却一句话不听,总结说就是你家孩子打了我家孩子,赔钱。
王婶子不是不会骂人,关键她不占理。
被欺负的不是自家孩子,打人的却是,人家家长说又没欺负你家孩子王娟凭什么动手她都不好反驳。还好周家母子及时赶到才将那群人骂了回去。
老王头虽然知道了前因后果,却还是因为王娟的鲁莽打了她一顿。
他以为关起门来没人知道,却不防院子外站了一个因为感谢王娟又专门跑来一趟给她送自己珍藏桃酥和糖果的周子安。
看到老王头动手的那一刻,周子安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哭着冲了进去不让他打,说要打就打他。
老王头三个孩子都是皮实的,有一个女儿却从来没体会过别人家小棉袄的乖巧贴心,他家三个孩子都是打了都不哭那种,有错认错,没错死犟。
看到周子安跟串珠子似的眼泪,老王头这手是怎么也下不去了,这顿打不了了之。
免了一顿打,王娟更是喜欢这个弟弟。
自那以后,王娟跟周子安成了好朋友,上学一起玩,放假一起写作业。
周子安学习好,王娟有什么不会的他都给讲。
惊奇的是,老师讲的东西她听不进去,周子安说的她愿意听。
周子安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她的小小老师,教她学习。
两个孩子无话不谈,一直到小学毕业,一个继续念书一个回家种地分道扬镳。
周子安刚上初中的时候,已经有了抽条的迹象,看起来是个大孩子了。
他时不时会来找王娟,两人却不怎么能说得上话了。
后面再大点,男女有别,他不太好总找一个姑娘,就这么跟王娟断了联系。
长大没有人欺负他了,却没了王娟这个好朋友。
周母说到后面周子安不再来找王娟的原因还有点可惜。
“唉,我家子安从小就娟子这么一个好朋友,后面淡了联系我这当妈的心里总有点不得劲儿。”说着,周母看到一旁站在一起的小年轻俩人脸上又挂满了笑容,“现在好了,要是他们俩今天相看成功,我们可是要成为亲家的,这俩孩子以后要在一起一辈子喽。”
周母乐呵呵的,对这门婚事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
哎呀呀,她就是喜欢娟子这姑娘,臭小子今天给她好好表现,争取把丈母娘一家子拿下!
接到自家母亲充满暗示意味的目光,周子安的耳朵连着脸颊红成了一片,一点都不好意思看身边的人。
在一堆人面前说这些话,太奇怪了吧,尤其这里面还有他喜欢的人。
真想找个地缝逃离这个地方。
可他们今天是来相看的,他也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走掉,这样会显得他这个人很没有礼貌。
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给未来丈母娘一家子留下好印象。
想到这里,周子安即使害羞依旧昂头挺胸,争取让他的未来丈母娘一家对自己满意。
“哎呦呦,看来咱们周同志很满意王同志啊,瞧瞧这脸,通红!”
媒婆的这一句打趣让周子安刚平复一点的心情变得更加激荡,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瞄了一眼王娟,刚好跟对方的目光对视上。
王娟本来是跟着妈妈婶子媒婆她们一起嘎嘎乐的,这突如其来的对视,整的她也跟周子安一样不好意思了起来。
“妈……妈,你们别说了,该进去了,我婶子来这么长时间一口水都没喝上呢。”
王娟的声音莫名柔了起来,跟曾经喜欢刘志斌时一模一样。跟那时同样的是,她自己一点都没听出来,还以为自己的声音跟平常一样镇定到无懈可击。
其他人不懂这点区别,王婶子跟徐桂芳对视一眼笑得开怀。
这次相亲,果真是十有八。九能成啊!
徐桂芳绘声绘色地跟老伴儿和外孙女描述着当时的情景,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闻怀溪经历过王娟面对刘志斌时的光速变脸,对外婆说的那个娇羞的声音有着真切的感受。
想想那时候娟子姐的“夹子音”,闻怀溪竟有了身临其境之感。
搓了搓身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闻怀溪继续认真听外婆说话。
“这俩娃娃互相都有点意思。子安可比那个刘知青好多了,又知根知底的还是小时候就跟娟子一起玩的。他妈也实诚,瞧着是一个好相处的性子,听说他爸人也好,娟子嫁过去好好经营日子不会差了。”
“你王婶子说,当时听了娟子那声儿,她就晓得自家闺女这是看上周子安了。”
徐桂芳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老头子,你真应该听听娟子那声音,跟她平时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在场三人,只有姜山没听过王娟那标志具有反差感的声音,徐桂芳替自己老伴儿感到可惜。
姜山无奈:“娟子都是大姑娘了,我一个老头子听什么听。行了行了,快别说胡话了,赶紧继续说,说完好睡觉,你孙女这哈欠都打了不知道多少个了。”
徐桂芳在被窝里捏捏闻怀溪的胳膊:“我小孙女困了?”
闻怀溪“嘿嘿”一笑。
这不怪她嘛,实在是被窝里太暖和了,暖和的她都困了。
“那我两句话说完你赶紧回去睡觉。”
“当时……”
当时王婶子知道闺女看上周子安以后,为了给俩小年轻创造机会,她一把搀过周母的手,将俩人“赶”了出去。
“行了,你俩小年轻出去玩儿吧,我们跟你婶子聊。”
将两人赶出去后,留在屋里的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这桩婚事。
“刚在外头我不是说了我家子安一直喜欢娟子嘛,所以这次大姐你让媒人来我家的时候,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高兴!”
周母顿了顿,不待王婶子说话,接着道:“我家就这一个儿子,所以我想说,大姐你家不管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们尽量满足。只要能办到的,我肯定给安排上。什么三大件的,我跟姐你透个底,三件买不起,两件咱家还是买得起的。”
刚说两句说完的徐桂芳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这话一出,那个媒婆不停地夸周家,恨不得让我们娟子赶紧定下这个好婆家。”
姜山也点头:“周家确实是诚心对娟子,他家小子又是独生子,娟子嫁到他们家,学兵两口子也就放心了。”
周家是这个时候少有的家庭。
在这个大家大家都有着五六个打底,六七个起步,甚至七八个孩子的时候,周家只有周子安跟他姐姐两个孩子。
周姐姐早已陪了不少嫁妆嫁人,家里只剩下周子安一个人。父母年轻,奋斗出来的一切到时候都是周子安的老婆本。
他在相亲市场可是一个抢手的香饽饽。
周母说的这么透彻,也是为了让王家人放心将闺女嫁给他们家儿子。
果不其然她那掏心窝子的话一出来,王婶子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徐桂芳也不住地对着王婶子点头,就连一旁的媒婆都在心里想着这次说的是一门好亲。
双方亲家都和善,恐怕她的谢媒钱不少。
秉持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周王两家的女主人开始了热烈而又亲切的交流。
屋内气氛融洽,屋外却是蔓延着尴尬。
王娟跟周子安这俩人好久没有这么单独说过话了,出门走了好久都相顾无言。
自周子安上初中后分开不久,两人渐渐的从一开始的联系少变为不联系。
但王娟不知道的是,其实周子安经常会来姜柳大队偷偷看她,只是一直没好意思上前打招呼。
当时的他,只以为这是自己舍不得王娟这个唯一的好朋友。
等前不久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王娟想表白的时候,那会儿的王娟已经喜欢上了刘志斌,天天追在刘志斌屁股后面帮他干活。
周子安喜欢王娟,可没有理由接近她,只能看着王娟喜欢上了别人,然后自己一个黯然神伤。
他刚冒出了个小芽的初恋就这么夭折了。
他恨自己迟钝,一直弄不清楚对王娟的感情,但是那会儿说什么都迟了。
他回家一个人伤心了好久,自那以后再也没来过姜柳大队,只当自己才萌芽不久的初恋从未出现。
周母发现了儿子的不同寻常,一番询问后懊恼地说她早知道儿子喜欢王娟,只是她当时觉得年轻时候懵懂的喜欢也是一种快乐。
她就这一个儿子,又宝贝得紧,不想破坏儿子人生中的任何一种感情,只当是慢慢看着儿子开窍长大了。
谁知就这么一念之差,让她看好的儿媳妇就这么飞了。
周母不像周子安这么消极,直接说可以帮他来王家问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王家人愿意,王娟那边很大概率也是成的。
周子安却不想这样。
他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不想让王娟被家里逼迫嫁给自己,从而错失了喜欢的人。
他已经错过了,并不想王娟因为他的错误买单而后也错过喜欢的人。
他这么说周母还能说什么,只能劝他说两人还没在一起,刘*志斌是知青,不一定愿意跟乡下人结婚的,王家也不一定愿意王娟嫁给刘志斌。要是这两人不成,周子安还有机会。
周子安消沉了几天的情绪因为这句话好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很过分,又控制不住地想要是这俩人不成就好了。
终于,他想的一切实现了。
周子安是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才知道王家喊了媒婆到他家里问问他愿不愿意跟王娟相看。
听到周母说她直接答应了,而且将日子定在了最近的几天那会儿,周子安高兴的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嘴角咧得大大的站着傻笑。
周母为自己儿子得偿所愿高兴的同时感慨的抹了眼泪。
儿子终究是长大了,到了要娶媳妇的年纪了。
好在女方是王娟,是她从儿子小时候就满意的儿媳妇对象,儿子也喜欢,这个结果再好不过。而且周子安的父亲周福也很满意王娟这个儿媳妇。
对于周家一家子来说,王娟做自家儿媳妇这件事情是皆大欢喜的。
当然屋外两个年轻人的谈话坐在屋里的徐桂芳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些都是当时周子安告诉王娟后,王娟又在上工这会儿跟闻怀溪讲了。
下乡以来,闻怀溪跟表姐姜怀梦,李秀秀还有王娟这几个小时候的小伙伴又迅速打好了关系,总在平常上工之余说说话什么的。
她们小时候关系好,几个人又都是好性子的,现在相处起来也自然。
王娟跟闻怀溪说这些话不仅是有了恋情想跟朋友分享,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是,她是来邀请闻怀溪六月的时候参加自己的婚礼的。
虽然她们两家关系好,闻怀溪肯定会跟着姜家人一起来,但是她小小的私心让她想自己邀请闻怀溪。
“这么快?”
闻怀溪震惊于这两家的速度。
这就已经谈好婚礼日期了?
“是啊。”王娟不觉得有什么,“本来就是邻村,又从小一起玩,家里什么情况,人好不好相处大家都知道。最重要的是,我家子安说想早点结婚。”
闻怀溪笑着打趣:“呦呦呦,这就你家子安啦?”
王娟可不会被她说害羞,反击当场就来:“那你还有你家宋未晏呢。”
“我,我……”
她跟宋未晏情况不一样,可这种话又不好跟王娟直说。
闻怀溪说不出来话了,王娟满脸得意。
“咱俩谁都别说谁!”
看着王娟期待的样子,闻怀溪露出笑容。
真好啊。
第47章 江婵媛还没回来吗?
太阳下山,山上渐渐转凉,还在坑底的江婵媛冷得瑟瑟发抖,开始在心底骂骂咧咧。
她已经忘记了上辈子的她这天上山穿的是什么衣服了,也忘记了上辈子这天的大部分感受。
上辈子这天的记忆太痛苦了。
这次江婵媛为了得到林北望的怜惜,特意没穿很厚的衣服,而是一件长袖的衬衫外套。
这件衣服平时在队里中午穿不冷,晚上只是稍微凉一点,她顾着肚子,甚至在里面多套了一件。但她没想到夜晚的山上这么凉。
刚上山的时候,江婵媛是急匆匆上来的,赶路加上天气好,她甚至出了汗。等到在坑里待久了,甚至太阳西斜后吃过了冰冷的晚饭,江婵媛就感觉有点凉了。
江婵媛记得上辈子林北望是晚上耽误了,回去的时候路过这个陷阱发现的她,但是她根本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
等到天越来越黑,她等了很久,感觉自己越来越冷的时候,江婵媛由一开始的信誓旦旦转为了怀疑。
林北望真的会来吗?
该死的,她重生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有很多跟上辈子不一样的地方,该不会今天林北望根本不会来山上了吧?
都怪闻怀溪,还有那个傻逼赵建设。
要是这俩人都乖乖听她的话,不就什么意外都没有了。
江婵媛一边跺脚一边嘴里小声嘀嘀咕。
如果林北望不来,比她高的陷阱她自己根本爬不上去,只能等知青点的人发现她没回去喊人上山,还不知道得等多久。
上辈子知青点那帮蠢货就没发现她丢了,最后是吃完晚饭赵建设发现她一直不在,才问的女知青那边她有没有在房间。
而且上辈子等他们喊上队里人来山上找她的时候,林北望已经将她救了,两方人是在山脚遇上的。
前世林北望救她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这次她为了不让人发现是避着人走的,估计没人知道她上了山。更别说这辈子两人闹掰了,赵建设哪会关注她?
等那帮没脑子的发现她丢了,再想到来山上找,那得什么时候。
江婵媛搓手哈气又跺脚,在不大的陷阱里尽可能的来回走动,来抵御山上越来越凉的寒气。
比上辈子好的是,这次她是自己故意下来的,没有摔到自己,没有脚崴,不用脱了外套勉强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且她专门带了晚饭,虽然凉了,却也不太饿。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是林北望怎么还不来?
江婵媛越等越心焦,夜晚的冷风吹得她忍不住吸了吸鼻涕。
都给她冻感冒了,林北望怎么这么慢。
江婵媛心里不舒服。
再等一会儿,如果林北望还不来,她得想想办法了。
江婵媛摸着隐约有点痛意的肚子烦躁。
都是这个该死的小崽子。
要不是担心再等下下去出什么事,她还能再坚持坚持的。
山上的风越来越大,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偶尔还有几道呼啸的风声。
站在陷阱底部,江婵媛身上越来越凉,不停的搓手哈气毫无用处,肚子也越来越疼。不知道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因为孩子。
江婵媛犹豫地盯着自己为了伪装挖野菜带上山的小铲子,心想,用这个在陷阱的墙壁上挖几个洞出来脚踩上去,应该就能爬上去了吧。
但是,她有点不甘心啊。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好机会,跟上辈子一模一样,按理说可以跟上辈子一样嫁给林北望的。
江婵媛缓慢抬手,将篮子里的小铲子握在手里,纠结着铲了两铲子面前的土壁。
为了防止塌陷,林北望修陷阱的时候专门加固了一下周围,弄得平整光滑且坚固。
江婵媛冷得瑟瑟发抖,没什么力气的手挖了两铲子,基本只挖掉了一层土皮。
江婵媛开始恐慌了。
不同于刚刚没怎么用劲儿的两铲子,她加大了力道,在土壁上用力刮着,费了半天劲儿才挖出来一个小圆洞。
陷阱大概有两米高,这个洞在江婵媛视线平齐的位置,差不多是她要爬出去踩到的最后一个洞。江婵媛比了下位置,又在与腰部齐平的地方继续挖第二个洞。
江婵媛在山上努力地挖洞,山下的知青点已经炸开了锅。
“江婵媛还没回来吗?”
跟江婵媛同一个房间的王霞随口问负责人钟田生。
他们已经吃完饭收拾好准备休息了,王霞是洗完脚出来倒水的。
知青点是当天负责做饭的人在饭后烧一锅热水给大家收拾用,过后自己只能烧,麻烦不说,还要将自己单独用过的柴火捡回来,大家一向是趁着一锅水用的。
钟田生也是刚洗完,闻言问王霞:“江婵媛今天请假了,我以为她不舒服在休息,怎么,她晚上一直不在?”
钟田生记得江婵媛今天请假了,上工的时候就不在,晚饭也没吃,他以为对方早早休息了,结果都到睡觉的点儿了居然不在知青点。
他们知青点都是自己舀粮食给做饭的人一起做,以前江婵媛请假晚饭也是回来的,生怕没做上她的饭或是别人贪了她的粮食。
今天晚上吃饭她不在,有知青跟他说江婵媛请假了,钟田生以为江婵媛已经自己单独吃过了就没太注意。
天已经黑透了,江婵媛还不回来的话,钟田生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王霞摇头,她将水倒进院门外排水的小沟里,拿着盆进门:“我一直没见她,所以问你一下。”
这个点还没回来,如果没跟谁说过,她担心出啥事。
虽然她跟江婵媛不对付,却也不是死敌盼着对方出事。
再一个,钟田生这个知青点负责人一向认真负责,也很热心肠,平常对他们都不错,真出事了麻烦的是钟田生,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王霞将洗脚盆放好补充道:“我们这个屋子的今天一天都没见江婵媛。”
她刚出来倒水的时候特意问过了,栗珍珍还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钟田生喊了所有知青到院子里,知青们不明所以。
“老钟喊我们出来做什么?到点该睡觉了。”
“是啊,上了一天工,明天还要去地里呢。”
“就问两句话,很快。”钟田生数了一下人数,发现只差江婵媛,他问,“你们今天都见江婵媛了吗?”
“没有。”
“她请假了我要上工的,哪有那个闲工夫注意她?”
刘志斌抱着胳膊瑟缩了一下,抱怨:“是啊,咱们又不跟女知青一个地方上工,怎么可能见她。老钟你快点,外面冷得很。”
栗瑶瑶回想了一番摇头:“就是请假前看见了,中午过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江婵媛下乡将近两个月,不知道能干够一个月不。
栗瑶瑶也不想干活,主要是她妈让她在乡下好好表现,后面有机会给她调回城里去。
调回城不容易,工作单位也不会平白无故接收回城知青,要调查下乡后的表现。为了这个,栗瑶瑶下乡以来几乎没请过假,不管再难,一天都会上够四五个工分。
栗珍珍不知道回城的事,跟江婵媛关系好后经常请假,还在暗地里嘲笑她。
每次栗珍珍请假的时候,栗瑶瑶都是想着回城才心理平衡的。
“对,我也是那会儿见到她的,后面就没印象了,谁知道跑哪去了。”
“我是看着她往村西去了,后面没见她。”
中午过后就没见到人了?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钟田生的心狠狠一跳,表情严肃:“大家都尽量套两件厚衣服吧,江知青可能丢了。你们套完衣服先在知青点等着,我去问问大队长,问问有没有村民见到她,然后请大队长组织人在周边找找吧。”
他期望江婵媛没啥事,但他得做最坏的打算。
栗珍珍扣着手不情愿:“江婵媛这么大人了还能丢了?谁知道她干啥去躲着了。”
上了一天工又累又困,她不想大半夜的出去找人,尤其是现在跟她特别不对付的江婵媛。
“是啊。”赵建设第一个赞同,他也不愿意这个点出去。
想到自己之前是江婵媛的对象,这么说显得他很无情似的,赵建设又补充道:“婵媛之前也有过晚回来的时候,说不定有什么事耽误了呢?”
反正他们已经撕破脸了,赵建设才不愿意为了江婵媛大半夜不睡觉。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是有点不愿意这么晚出去找人的。他们跟江婵媛关系不咋样,大晚上的天又冷,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没见之前跟江婵媛交好的栗珍珍,江婵媛的前对象赵建设都不愿意找人,可见这人的人缘有多差。
可他们不愿意张口,生怕别人觉得自己是那个冷漠无情的人,万一下次同样遇上事了他们也不愿意找自己。
知青点一时没人说话,心里都打着小九九,只盼着钟田生同意了,他们好回去睡觉。
大半夜的,一个女同志在外不安全。钟田生是一个负责的人,宋未晏不认为他会同意不找人。
他没说话,默默回去套外套了。
夜晚的风有点凉,多穿一件免得吹感冒了。
钟田生果然没同意,宋未晏拿外套和手电筒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他刻意扬高的声音:“不行,万一真碰到事了怎么办?她以前没有这么晚不回来过。我现在去找大队长,你们赶紧,该穿衣服穿衣服,该穿鞋穿鞋,等会儿我回来了喊你们一起去找人。大家下乡来就是家人,要互相体谅。”
他没多说,现在紧要的事情是找人。
“我跟你一起去吧。”宋未晏扬了扬手里的手电筒,“打着手电筒亮一点。”
钟田生匆匆回屋拿了外套:“好,那宋知青跟我一起,你们赶紧的收拾等我通知。”
到了姜家门口,钟田生敲门喊人。
姜家人今天睡得早,都已经睡着了,闻怀溪迷迷糊糊被外面的敲门声喊醒,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江知青丢了?”
姜远峰披着外套刚开了门,还没看清楚人,就听到了钟田生着急的声音。
他皱眉:“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姜远峰迅速想了几个可能的地方,盘算着等会喊人去找找。
这个江婵媛,一天天不好好干活光请假,结果还能把自己丢了。
第48章 果然,连老天都是帮她的。
钟田生说了知青点大家知道的所有情况。
姜远峰回房间将衣服穿好,敲了二弟三弟和自家大儿子的门:“都醒了吧,江知青丢了,去村里喊人跟我一起去找人。”
晚上天冷又要找人,他没喊徐桂芳姜山和几个小的。
姜家几个媳妇儿平时各有心思,这会儿倒是没说什么,干脆利落起床穿衣服。
姜远峰做大队长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种事每次都是他们自家人以身作则,已经习惯了。
闻怀溪摸了自己的手电筒,在门边喊人:“大舅,给你手电筒。”
姜家只有她这里跟徐桂芳的房间有手电筒,徐桂芳的手电筒是姜远兰买给她和姜山起夜用的,她这个可以给大舅找人用。
姜远峰接过手电筒嘱咐她:“你别出门,跟外公外婆就在家里,还有你表哥表姐。”顿了一下,姜远峰对出门的老娘说,“把门锁了吧,等会儿我回来喊门。”
他不确定江婵媛到底是为什么丢了,家里都是老弱妇孺,侄子都是半大小子不顶事,还是锁上门为好。
他又喊了李梅香:“媳妇儿,你跟着我走,江知青是女同志,万一是受伤了,你们女同志扶着方便点。”
徐桂芳将自己房里的手电筒也拿了出来,递给一旁正穿准备穿鞋的柳小红:“你跟老二媳妇儿拿着,天黑,跟自家男人走一起。”
柳小红拿过自己被刷后仍能看到泥土痕迹的鞋,脑中灵光一闪:“大哥,江知青该不会在山上没下来吧?”
她想到自己今天在山上看到江婵媛急匆匆的背影,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你们记得我今天跟你们说过中午在山上碰到江婵媛的事吧?”
钟田生眼睛一亮:“对,婶子,江知青是今天中午丢的。”
柳小红得意一笑:“那救没错了,肯定是在山上没下来!”
山上?
宋未晏眸中划过一抹沉思。
闻怀溪被吵醒的混沌脑子也终于转过来了。
原书她看的比较早,根本不记得导致江婵媛跟男主结婚的这段剧情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了。今天听三妗子说,她只想起来江婵媛上山是为了找林北望,却没想到她这个找人找到了半夜。
想到江婵媛肚子里的孩子,再搓搓自己冷得发抖的胳膊。
闻怀溪只能说,江婵媛自求多福吧,山上比村里冷多了。
姜家人全想起来了,徐桂芳赞赏地看向柳小红:“没想到啊老三媳妇儿,还是你脑子好使。”
他们这些人今天中午都听过了这句话,谁都没想起来,反倒是柳小红这个注意着生怕江婵媛拿了山上猎物的人想起来了。
听到婆婆难得的肯定,柳小红的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那是当然,我闺女就是随了我才考上的高中生!嗐,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聪明……”
柳小红逮着机会猛夸自己。
徐桂芳想到自家儿子小时候认字那叫一个困难,没反驳她。
说不定还真是随了娘,虽然柳小红小心思多,脑子确实转得快,姜远水脑子可不灵光。
“行,那我们就组织人去山上找人。”姜远峰打断柳小红的洋洋自夸。
再夸下去天要亮了。
一群人出门,很快想起了姜远峰喊周围邻居出门找人的声音。
闻怀溪强撑着没睡,她想等舅舅回来知道第一手的消息,却不想没有手机的夜晚这么难熬。她困得眼皮打架,实在没熬过去,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明天要上工,姜远峰喊各家各户最少出一个人出来找人。
“女同志三个人一起走,男同志两个人一起找,尽量男女搭配啊,江知青是女同志,有女同志方便一点。知青们没有手电筒的就跟村里人一起走。”
有手电筒的人不多,知青们也不是个个都有的。山上的路本就错综复杂,夜晚的山路更是难走,再加上没有一点光亮,让知青跟常走山上的村民走放心点。
别这个找到了,那个又丢了。
大家迅速组好队上山。
刚开始的大路是大家一起,到了分叉路口,零零散散的有人分出去单独走一条路。
“江知青——江知青你在哪?”
“江知青听到了应一声儿!”
“江知青——”
山上各处传来喊江婵媛的声音,隐约听到点动静的林北望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他背上背着的正是半小时前,他在自家陷阱里发现的江婵媛。
刚刚江婵媛正在竭力举高胳膊挖着能让她出去的最后一个洞。
在土壁上挖洞本来就不好挖,更别说她又踮脚又举着胳膊,只能勉强一点点用铲子磨。
好不容易有点坑的形状了,江婵媛边站着休息边嘴上骂人,同时又祈求着林北望能够路过。
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林北望能路过这边救了她,否则她今天受的一切苦都白费了。
而且她的肚子已经两个月了,再等下去真的要瞒不住了。
她无比焦虑,思考着如果这次不成功,她还能有什么算计着嫁给林北望的机会。
实在不行,江婵媛心一狠。
实在不行她就去买了给猪配种的发情药下给林北望。
如果有其他的可能,江婵媛是不想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的,这是下下策。
林家那老婆子本就不喜欢她。
上辈子就是,林老婆子嫌她跟林北望结婚后跟赵建设勾勾缠缠,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而且他们拖到了端午才结婚,不足七个月的孩子,哪怕她再怎么说孩子是早产,村里人也都说她儿子不是林北望的,那死老婆子也怀疑。
只是她没有证据,加上林北望护着她,这才不了了之。
江婵媛本来想的是这辈子一定要小心,早点结婚,不像上辈子那样作死,好好养胎,然后说七个多月早产,这样有点信服力。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能在这次成功嫁给林北望。
如果真给林北望下药,以那种手段嫁人,不说村里的唾沫星子,林老婆子都会瞧不起她。
林北望肯定会护着自己,但江婵媛不想让林北望在老婆跟老娘之间为难。
林北望是要做大事的,他的时间怎么能耽误在家长里短上?
江婵媛犹犹豫豫地挖着最后一个洞,试图再垂死挣扎拖延一段时间。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江婵媛满足地笑了。
好在老天终究是心疼她的。
上辈子他们是在山脚碰到的人。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从山上下来,那会儿她跟赵建设还在处对象,赚足了村里的风风雨雨。
她的名声急转直下,赵建设觉得被戴了绿帽子要跟她分手,她整日以泪洗面,很快林北望就来知青点提亲了。
出于责任感,林北望对她的名声负了责,可她却没珍惜,只觉得是这个泥腿子故意算计。
趴在林北望的背上,江婵媛近乎贪婪地嗅闻着属于林北望的气息,脸上满是满足的笑。
笑够了以后,江婵媛收紧手臂,将自己更加贴向林北望。
林北望浑身一僵,犹豫着开口:“江,江知青,你能稍微松一下胳膊吗?”
她贴得太近了。
除了自己亲人,林北望从来没跟哪个女人离得这么近过。
他今天意外晚下山,再一次在自家陷阱里碰到了江婵媛。
说实话,林北望对江婵媛还是有点防备的。
因为他看到江婵媛的时候,她的眼中只有惊喜,没有一丝自己去那里的意外。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经过那个陷阱一样。
可明明他今天晚下山本就是意外。
一般情况下,这么晚了,林北望不会在山上多逗留,只会急匆匆往山下赶,可他今天回去的时候,突然想拐过去那个陷阱看看有没有猎物。
那个陷阱不在林北望下山必经的路上,拐过去是要耽误时间的。
可林北望一向是个随心的人,姜柳大队这个山上也没什么大型动物,晚上下山除了要担心看不清路脚崴以外,没什么别的危险。
林北望在山上多年,这陷阱又是自己的,早将路跑熟了,所以他想了也就做了。
没想到在陷阱里等他的不是猎物,而是一个意外掉下陷阱的江婵媛。
想到自己跟这个江知青的每一次见面,林北望不能不防备。
江婵媛完全不知道林北望心里的想法,她注意到林北望通红的耳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柔声道:“不好意思林大哥,我实在没力气了。不过,既然林大哥你不习惯,我尽量离你远点。”
话是这么说,江婵媛没有一点松开林北望的意思。她稍微将自己的胳膊放松了一点,身子仍是贴着林北望。
林北望抿嘴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江婵媛见他没反应,有意无意将自己的下巴放在林北望的肩膀上,佐证着自己刚刚“没力气”的话,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这辈子跟上辈子的不同之处太多了,林北望依旧救了她,可山脚不一定有人在找她了。没有人看到根本不会影响她的名声,也就不会有林北望负责人娶她。
江婵媛想着等会下山到村里,得想办法让林北望送自己去知青点。
她打算到知青点地时候发出点动静,引出来人看到。
栗珍珍跟她不对付,看到她被一个泥腿子背着,肯定会乱说的,这样她正好如意嫁给林北望。
江婵媛得意于自己的聪明伶俐,在脑中不断完善着计划。
等她将自己的计划完善周全,两人也快到山脚了。
江婵媛有点遗憾,她觉得林北望的背上好舒服的,还想再多趴一会儿。
正遗憾着,江婵媛听到了若隐若无的声音。
会不会是来找她的?
江婵媛眼中闪烁着期望的光芒。
“江知青——”
等确定那声音是喊她的后,江婵媛真心实意地笑了。
果然,连老天都是帮她的。
第49章 她爱姜远兰女士!
这两天整个姜柳大队的队员都在进行收麦子的准备,大家都忙忙碌碌,想请个假什么的在平时还算容易的事,现在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甚至姜远峰专门跟闻怀溪说了让她最近几天好好表现。
好好好,好好表现。
闻怀溪满脸痛苦地上着工,她会记得好好表现的。
闻怀溪心里清楚,她落水后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请假,总归不太好。
哪怕不用操心吃饭,但她是知青,本身下乡的目的就是建设农村,好好干活是必要的。
最近这些天,闻怀溪坚持着一天都没请假,一直干到了麦收前。
上完一早上的工,闻怀溪肚子饿得咕咕叫,没了精力想东想西,全身心只想着中午什么饭,结果刚回家的她猝不及防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我去做记分员?”
闻怀溪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姜远峰,脑中迷迷糊糊茫茫然然。
这好事来的这么突然?惊喜的甚至让她有点懵。
之前外婆跟她说过这件事,后面却没了下文,闻怀溪以为是赵惠还要再做一阵子,结果今天突然就空出来了?
“是赵惠姐准备结婚了是吗?”
姜远峰先是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话,而后开口解释:“赵惠端午嫁人,没剩多少天了。今天她家里人跟我说让她这两天在家中待嫁,刚好农忙来不及做饭,赵惠留家里还能做做饭,记分员就不做了。”
闻怀溪恍然大悟:“所以大舅你才让我这两天好好表现啊。”
姜远峰一脸“那当然”的表情:“不然你以为呢?”
“嘿嘿。”闻怀溪尴尬一笑,“那我下午上工直接去做记分员的职位吗?”
“对。”姜远峰点头,“下午你先跟着赵惠熟悉一会,赵惠觉得没问题明天开始就是你自己干了。然后今天下午的工分要给她分一部分。”
“知道了!”分工分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人家要浪费时间教她。
闻怀溪的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咕咕叫的肚子也在极大的喜悦中被忽略了个彻底。
天呐!不用再下地了,这种日子真的,太爽啦!
哈哈哈哈哈!
开心着开心着,闻怀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舅,我做记分员的话,梦梦姐跟蓉蓉姐那边说好了吧?”
外婆之前说过,但她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同在一个家里,你有我没有这种事情很容易让几个孩子之间发生矛盾的。
闻怀溪不想跟姜怀梦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件事有什么裂缝,而姜怀蓉跟她之间本来就有矛盾,加上这件事让矛盾加大的话,她担心两人的关系到一个在家中随时能干仗的程度。
她俩同一屋檐下至少还要住上好久,天天这么互相吵架总不是个事,到时候外公外婆他们肯定不好做的。
“你不用操心这个,这个职位空出来的时候已经说好了是给你的。你妈当时买了东西给她俩,相当于变相收买了她俩。你俩表姐要是跟你闹,你直接让她们来找我。”
“那我就放心了。”
闻怀溪再一次感慨,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她爱姜远兰女士!
徐桂芳在院子里喊着人准备吃饭。
大家都累,三两下吃完饭抓紧时间回屋休息,到点又急匆匆起来去上工。
同在一个村,赵惠又是记分员,闻怀溪见过她几次,只是不熟罢了。
赵惠她家是村里为数不多不姓姜也不姓柳的外姓人家,辈分自然不跟他们这些人算,大家只是按照年龄大概囫囵着叫人。
赵惠比闻怀溪大上三岁,今年二十了,闻怀溪就喊一声赵惠姐。
赵惠是一个性子好的,很耐心地跟闻怀溪讲解着要怎么根据队员们上工的完成度来记分,记多少分以及做记分员的注意事项。
不很麻烦,只是琐碎的事比较多。
再一个:“你刚做记分员,又年纪小,面嫩,有些大娘婶子,或者一些脸皮厚的叔伯那些会看你好欺负想着偷懒趁机少干点活。或者是让你给他们多记几分。这种你一概不要理,态度强硬点,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他要是说你,你就跟他们说有本事去跟大队长说这话。
“一般这话说了,脸皮薄些的就放过你了,再有脸皮更厚的不依不饶,说什么都跟你乱扯,你打不过直接转身去告状,他绝对就害怕了。”
赵惠语重心长,这都是她干了这么几年的经验啊!
“不要害怕麻烦,有些人你不给他一个狠的下次绝对还赖皮。不过告状也不要太经常了,总找大队长会计你这个记分员也就当到头了。”
闻怀溪猛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赵惠姐。”
她肯定不会因为他们脸皮厚就多记工分的。一个是破坏了公平,再一个,万一大家有样学样,她这工作还要不要干了。
见她有礼貌,赵惠心中满意的同时多叮嘱了两句:“那些偷懒时间长的,你该扣就扣别客气。不过多记着她偷懒的时间,她问你你就直接说她什么什么时候偷懒。把话甩她脸上,看她有什么话好说。还有多注意,平时谁请假了一定要记下来,要不年末算工分的时候她要是忘了跟你扯,你又想不起来,这工分就得从你口袋里补。”
闻怀溪将注意事项全都记下来回道:“好。”
见她很快上手,赵惠又陪着她转了一圈,说了许多注意事项便准备走了。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我这就走了,你好好干。”
刚转过身,赵惠又想起来回头叮嘱:“对了,还有一点,你外婆是徐奶奶,好些奶奶不敢惹她的,别害怕,放开干!总之,能自己解决的自己解决,解决不了找领导。过了刚开始这会儿,后面就容易多了。”
闻怀溪做了两天记分员熟悉了流程,农忙的时间也到了。
农忙的时间来的很快,因为今年有闰四月的关系,端午之前便要开始收麦子了。
麦子彻底黄了,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秆,大片大片金黄的麦浪像是一汪金色的海洋。
站在这金黄色的“汪洋”前,姜柳大队的队员们纷纷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笑谈着今年定是一个丰收年。
麦子已经完全熟透了,可以开始割了。他们没必要再等下去,万一下了雨,收成便要折损一些。
前两天拔完麦地里的一些杂草后,这两天大队长跟村里几个丰富经验的老农商量好了收割日期。
抱着早早收完粮食交足公粮后好给队员们分粮食的想法,今天早上开始,大队的男女老少们一个个挥舞着镰刀,收割了一捆捆麦子后送往大队部。
大队部的门口有一大片平坦的空地,是专门晒粮食的“场”。
往年姜柳大队的粮食都是在这里进行统一晾晒后收进大队部的仓库的,今年也不例外。
这会儿温度渐渐升高,看着队员们挥汗如雨,带着笑容在麦地里不知疲倦地收割着,监督着大家干活的闻怀溪忍不住浑身颤了颤。
还好她不割麦子。
割麦子的镰刀是一个类似“7”形状的,木制的手柄和前面弯弯的刀头。
割麦子的时候要一次性将一把麦子抓住搂向自己怀里,然后用刀头沿着地面从麦子后面割向自己的方向,一次性割下一把后再握住下一把继续割。
割上两三把后,手里拿不下了再将整把麦子一起扔向旁边已经割过的麦地里,继续往前割下一*把。
这样的姿势,闻怀溪比划了两下,觉得要是自己肯定会非常慢才能割下那么一把,而且很容易不小心伤到自己。
割麦子的镰刀锋利得很,割的时候又是朝向自己的方向割,轻一点割得慢,重一点掌控不好方向很容易划上自己的腿和脚,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
还好还好,还好因为赵惠最近要在家里待嫁,她提前接手了记分员的工作,要不然这割麦子的活儿她真不保证自己能不能做得了。
万一一不小心麦子没割多少,先把自己身上哪儿伤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闻怀溪庆幸的同时往知青那边看了一眼,那边儿几个知青做的笨手笨脚的,小心翼翼不敢有大动作。
早先的老知青倒是手法娴熟一些,可到底比不过做这些做了一辈子的农家人。
考虑到新知青们对这些活并不熟练,姜远峰分给他们的地不算多。
队里不求他们成为熟手,只求知青们能整整齐齐的把麦子割下来,别在地里留下老高的麦茬就行。
毕竟麦秆也是柴火,那么高留地里浪费。而且麦茬扎人得很,收了麦子地里还要种上包谷,要是麦茬太高了想翻地都不好弄。
村里对这些新来的知青就这点儿要求了,别的想多求一点他们也做不到。
想到昨天大舅琢磨着该给这些知青安排多少活才合适的发愁样儿,再看看今天两边人割麦速度的惨烈对比,闻怀溪再一次庆幸自己提前接手了记分员的活计。
农忙是人跟老天赛跑的时候,收麦子的这半个月里,大队里恨不得队里的壮劳力能住地里,以免收着收着老天爷不给面子下了雨,那大家从去年十月初到现在是白忙活了。
当然这个十月初说的是农历,按照公历来算,那应该是十月底。
农家人看天吃饭,惯常说的是农历,这样方便大家确定什么时候播种收获。闻怀溪前世在学校里上学是习惯说公历的,现在下了乡在大队里倒是说农历更多一点。
闻怀溪在两边麦地中间的小路上走着,看大家有没有认真干活。
当然,这个大家着重指的是新知青。
大队的队员都靠着收成吃饭,去年的粮食早都吃的差不多了,等着今年新收的下锅,队员们对着收割那是怀着极大的热情。
一个个挥汗如雨,恨不得一天割完所有麦子。
老知青们待久了也明白粮食的重要性,新知青们不一样。
虽然知青们也要靠着工分挣的粮食下锅,但他们只有自己一个人,比一大家子且要养孩子的队员们轻松多了。
刚来大队里的他们,对粮食不够饿肚子还没什么准确的概念,再加上一些有钱的知青有家里补贴,做事便有些拖拖拉拉不认真,总想着糊弄过去随便挣几个工分得了。
农忙这十五天比平时累多了,他们不如混过去等活计轻松一点了再多干干。
抱着这样的想法,新知青们跟几个家里有钱的老知青普遍有点不情愿干活,几个人稀稀拉拉地一上午都没割上多少麦子。
老知青们看到了,却不打算劝几人。
他们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知道这个时候别人说什么都没用,等自己亲身实际被饿过之后,家里又没钱不给寄东西的时候,这些人就知道工分的重要性了。
当然那几个有钱的除外。
像栗珍珍栗瑶瑶在那划水他们理都不理。
人家里有钱,月月都给寄钱寄吃的一次不落,这俩人不干活也有的吃,他们更没必要上去劝人讨人嫌了。
反正多劳多得,他们的工分没记到她们头上就行。
第50章 林家需要的,是一个能吃苦的女主人。
他们不理,闻怀溪还是要理的。
“栗珍珍栗瑶瑶,休息够了吧?快干活别偷懒了!”
这俩人从刚才开始割一会儿歇十分钟到后面越来越过分,割一把麦子歇十分钟,那还不如早点请假回去。
被当众说了,栗瑶瑶叹了口气继续割,栗珍珍对着闻怀溪翻了个白眼儿,嘴里嘟嘟囔囔着“站着说话不腰疼”之类的话。
闻怀溪才不管她什么表情呢又说什么呢,只要在干活,那她无所谓这人对她态度咋样。
这些知青能抱着后面再干的想法,无非是因为他们大队的粮食是按照人六劳四给的。
也就是说就算你一年一个工分都挣不了,大队里还是会给你分一部分的粮食,只不过没有那么多,不够吃到下一次分粮罢了。
毕竟大队里谁家都有几个上学的干不了活的小娃娃,都按照工分分的话,养孩子难啊!
但知青们能这样偷懒,队里人可不行。
最近正是收获粮食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得不行,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多一份力就能早一点把粮食收回去。
在这个决定着下半年饥饱的关键时刻,大队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在摸鱼,哪怕是干活不太好的知青。
这俩开始干活后,闻怀溪又往前继续走,待将整个知青负责的区域走完都没看到江婵媛后,开口问他们:“江婵媛呢?她今天请假了吗?”
她估摸着是没请假的,要是请了假,大舅应该会跟她说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她今天早上才请的假,大舅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在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响起了栗珍珍幸灾乐祸的声音:“她没请假,嗳,闻知青,这无故旷工怎么算啊?”
自从上一次这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闹掰后,整个大队都听说了栗知青跟江知青关系不好的事。
原本好得穿一条裤子的俩人一夕之间像是成了杀父仇人似的,在知青点是一个看不惯一个,像这种兴灾乐祸的嘲讽都是小事了。
闻怀溪皱皱鼻子,回了一句“看大队长咋说”后不再理栗珍珍。
她才不乐得参与这俩人之间的斗争,指不定江婵媛是早上才请的假,等她问过大舅再说。
转了一圈后,闻怀溪挑了一块石头上坐着,四处环顾着观察大家收麦的场景。
队员们干活熟练,那舞得虎虎生威的镰刀总让闻怀溪看得心惊胆战,下一瞬便将视线挪了地方。
将目光放在知青们身上后,看了一会儿更心惊的闻怀溪深觉她还不如看另一边儿干活。
毕竟那边儿是真熟练,虽然镰刀割得快,最起码她知道他们不太可能会把自己割到,但是这边儿自己割得都害怕,更别提她这个看的人了。
闻怀溪准备将视线挪回去,却在下一瞬看到了使镰刀使得还不错的一位。
她赞赏地点点头,顺着他拿着镰刀的手往上看去,本以为会看到一位不太熟的下乡多年的老知青,映入眼帘的却意外的是一张她比较熟悉的脸。
没想到宋未晏割麦子也这么熟练。
欣赏了一会儿他割麦子后,发觉还是没有老农民熟练的闻怀溪冷漠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闻怀溪并不想时时刻刻担心一个人会不会割到自己的腿,这样会让她的心紧张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为了她自己的心脏着想,她决定还是看那边儿干活儿吧。
在闻怀溪将视线撤回的下一秒,宋未晏似有所感,抬起头来趁着直一直腰的间隙看了一眼这边。
扑了个空只看到一个侧脸加后脑勺的宋未晏盯着闻怀溪的头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后又低头继续割起了麦子。
是他感觉错了么?
宋未晏没纠结多久就将这件事放下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他目前得任务是割麦子。割麦子得全神贯注,他可不想走神走到腿上疼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割到腿了。
闻怀溪不知道他的想法,看了一会儿割麦子自觉地又去开始巡逻,期间还不忘跑了一趟大队部问问江婵媛的事。
他们大队大片的地刚好一东一西,晾晒粮食又在大队部,所以大队部正好在整个村子东西两方向的中间。从地里走过去要一会儿,不过也就十分钟左右,算不得什么远路。
闻怀溪今天负责的是东边的地,转了一圈后,顺着回去的路一直往西,很快到了大队部。
就早上这么一会儿,大队部前面已经有了割好的麦子被送过来晾晒,负责晾晒的几个婶子看到闻怀溪手上动作不停笑着招呼了声:“小溪?来找你舅啊?”
闻怀溪应了声,问她:“婶儿,我大舅在里面吧?”
要是不在,她就打道回府等会再过来。毕竟她的本职工作是记分员。
婶子点头,随口说道:“在,怎么不在,你进去吧,刚江知青还进去找他了。”
江婵媛?这么巧她也在?
闻怀溪有些意外,她这会儿来找大舅做什么,总不能是请假吧?
人家江婵媛还真是来请假的。
听到江婵媛说最近想安心在知青点待嫁,好等端午结婚的时候能养的好看一点,姜远峰皱紧了眉没好反驳。
他们村今年端午结婚的不少。
往年给孩子结婚大多得端午过了一阵子,农忙过后一向是家家户户都喜欢办婚事的好日子。
家里刚忙过,新粮食要下来了,姑娘家这会儿嫁出去正好能给娘家省点粮。
确实有那些讲究的或是疼姑娘的人家,农忙的时候不会让闺女跟着下地,而是让她们留在家中做饭。
一方面是人人都在地里忙着抢收会来不及做饭,另一方面也是让闺女趁这个时候在家里养养,嫁人的时候漂漂亮亮的。
小子们还好,姑娘总是想漂漂亮亮地嫁人的。
一般情况下姑娘们都不是什么壮劳力,家里又确实得有一两个人做点家务活照看家里孩子,大队顺水推舟也就同意了。
今年因为闰四月的关系,端午正好在割完麦子不久。割完麦子只剩下种苞谷这一件事,农忙最累的时候过去了,大家便想着凑个好日子,在端午给娃结婚。
队里好几家孩子的结婚日期都在端午,林北望跟江婵媛想赶着在端午结婚并不奇怪。
姜远峰批了假,等江婵媛走后颇有些唉声叹气。
这个江婵媛,拢共罚她挑一个月粪,一直稀稀拉拉地请假,到现在还没干完。等她结婚了,该不会让望小子给她干吧?那他罚人的意义在哪。
闻怀溪进来的时候江婵媛刚好出去,两人在门口不小心撞了一下。
江婵媛瘪瘪嘴想骂人,看了一眼身后的姜远峰,碍于他在场没有多说,只是冷哼一声。
闻怀溪望了一眼江婵媛离开的背影,转身进了大队部。
见到她来,问了目的后姜远峰跟她讲了江婵媛请假的事,随后没忍住多嘴了一句:
“望小子家里负担本来就重,再跟江知青结了婚,以后的日子说不得是好还是差啊!”
江婵媛干活是挺利索的,但是人品上多多少少的有点问题。而且她这个人三天两头的请假,挣了多少工分够不够自己吃真不好说。
“总不能婚后望小子还得多养活一个媳妇儿吧?”
他有些犯愁,但是这婚事又是林北望自己愿意的。他一个外人,说两句便罢了,多说了指不定招人嫌。
闻怀溪问她大舅:“江知青是因为被林大哥救了才?”
原文剧情她当然知道,这么问只是给自己知道这件事披上一层合理的解释罢了。
那天晚上这事闹得挺大的。
闻怀溪不在现场,但她听到的版本是,林北望跟江婵媛孤男寡女在山上待到了半晚上。
原文里赵建设急于摆脱江婵媛,看到她跟林北望在山上待了半晚上,找人传说这俩人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辈子应该是江婵媛自己造谣自己,不知道她咋说的。
姜远峰不知道闻怀溪这些已经偏了轨道的想法,点了点头说:“差不多吧。”
差不多?
闻怀溪询问的目光太过明显,姜远峰长呼一口气,解释起了那天的情况。
“望小子没说具体的,反正那天晚上找到人以后,没两天他就过来找了我说这两天要跟江知青结婚。我当时问了他原因,他什么也不说。我觉得两个刚认识不久的年轻人这么快结婚有点太过于莽撞了。就算是因为那天的事,他也是好心救人。
“江知青是一个知青,前些年那女知青抛夫弃子回城的事就在眼前。她先前还和赵知青处过对象呢,怎么可能一下子看上望小子一个农家小子?我有心想劝,但他俩那天好多人都看见了,也不好直接拒绝他,就跟他说过两天农忙完刚好是端午,挑个好日子再结。他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
她原来看小说的时候就疑惑过,为什么女主在肚子有孩子这么紧迫等不及的时候,还能挑一个大半个月后的端午节才跟男主结婚。
前世是因为她不愿意,今生愿意的情况下还结这么迟暴露的风险不是大大增加吗。
如果是姜远峰说的,她就能理解了。
结婚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林北望听了姜远峰的话不愿意那么紧着结婚,江婵媛再想早点结婚,给不出合理的理由,总不能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
估计原文也是这样,才导致女主嫁给男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将近三个月大了,以致于后期差点暴露给女主造成阻碍。
闻怀溪问他:“那大舅你愁什么?”
反正又阻止不了。
“我还是觉得这俩人不太合适。”
姜远峰眉头紧锁,三里开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忧愁。
轻叹一口气,姜远峰讲起了他不看好两人的原因:“唉,北望这些年过得苦啊。他妈一直身体不好,后头生了俩小的之后身体更不好了,三五不时的生病。原先有他爸在还成,一家之主是一个成年男人,望小子也懂事,每天放学都帮家里干活,那会儿他家还过得去,养活几个孩子不成问题。
“可后来望小子十五那年,林大哥,也就是他爸,出意外没了。林大嫂干不了重活,底下一双弟妹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是干不了活的年纪,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从那会儿开始,望小子退了学,下地给一家子挣口粮。
“咱们大队分粮食按人六劳四,但年纪小的也会相应减少粮食的分配。他妈吃药要钱,弟妹那时候还小,不能跟大人一样天天吃粗粮,细粮也要钱。他就没日没夜地干活,又用从他爸那里学来的打猎手艺去山上挖陷阱,得来的肉卖给村里人或者悄悄拿去城里卖。再加上队里帮着几分,才熬过了那些年。
“现在好不容易俩孩子大了能帮着干活,眼看着他家日子要好过起来了,望小子就应该娶一个能干活的媳妇儿,两个人扶持着一起把日子经营好。那江知青在知青里看着还行,也是能干的,但是她终究吃不了苦,并不适合林家。林家需要的,是一个能吃苦的女主人。”
这是姜远峰以及林北望一直以来的想法,可谁能想到。
闻怀溪想到了原文。
原文以江婵媛这个女主的视角展开,男主是某种意义上江婵媛成功路上的工具人。
过去这么多年,江婵媛忘记了许多剧情,并不清楚书中到底有没有写关于男主遇到女主前的坎坷磨难。
她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女主嫁进林家后婆婆和善,弟妹听话。
因为这跟女主前世回城嫁给第二任丈夫后水深火热的生活形成了强烈对比,让女主更加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抛夫弃子。
原文里,林家一家子都是好人,很好相处,对女主也很好,除了物质条件,完美婆家不外如是。
可女主不喜欢林北望。
因为不喜欢林北望,她觉得婆家的一切都不好,所以她毅然决然跟男主离婚回了城。
又因为她要打工挣钱供赵建设上学,所以她没有带走自己和赵建设“爱的结晶”,而是将那个不属于男主的孩子一起留给了他。
江婵媛全然没有想过男主一个有着病弱母亲和三岁幼子,还需要供养弟妹上学的鳏夫怎么生活,她只知道自己忍够了林北望这个农家汉子,要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
女主的爱情追求的并不成功,可到后来女主穷困时也只描写了男主的成功,并没有细写男主在女主回城后一直到名就时的那些艰辛,好似他的成功是那么的容易。
女主不管上辈子她对林北望带去了多大的伤害,她只知道林北望功成名就,所以她打着愧疚的旗号,遮掩住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要嫁给男主补偿他,补偿那个上辈子被她伤害了的男主。
闻怀溪觉得有点讽刺。
就算没有江婵媛重来一次的记忆,林北望也成功了,两世的区别只有江婵媛享福或是不享福而已。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多管这个闲事,将江婵媛怀孕的事告诉林北望。
就算说,也是找机会悄悄写个纸条什么的告诉他,做一个不透露姓名的好心人。
别怀疑到她身上了。
万一不能跟林北望结婚,闻怀溪不敢想江婵媛会有多疯狂,她可不想跟江婵媛继续纠缠。
闻怀溪这两天一直在纠结这件事,基本是避着林北望走的。
在她想明白之前,她不太想碰到林北望干扰自己的判断。
可没想到,这天他来大队部归还工分本的时候碰到了林北望。
林北望是来找姜远峰请假的。
他不是故意要在农忙的时候请假。
他今天早上上完工,回家路上正想着明天早早起来,去自己一直交易的地方把昨天的猎物脱手,正好把前两天给他妈抓药花的钱补上。
他算计着家里的花费,在心里想着从去年妹妹上了学额外增加的花销,他得多干点活把这一部分给补上,还要给小弟存过两年去公社念初中的学费。
正想的好好的,他突然在半路看到了他小妹。
学校最近放农忙假,弟弟妹妹都在家。弟弟十岁了,学着下了地,妹妹便在家里负责做饭和照顾他妈。
按理说这会儿他妹妹应该在家里做好了饭等着他和小弟回去的,怎么跑来找他了?
林北望当即心中一跳,心中隐约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一点都没出错,小妹这么着急找她是因为他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晕过去了。
他跟林小弟都在地里还没回来,林小妹一个人没办法把他妈送到医院去,只能赶紧跑来找了他。
听了这消息,林北望本来当时就要回去,让林小妹帮她在大队长那里请假的。
快跑了两步,林北望突然想到他现在提前让大队长给他开了介绍信,万一他妈的病比较严重,就不用来回折腾而是可以直接往县里医院跑了。
再一个,现在农忙,队里的牛也忙着运送粮食,他想借一下大队长家的自行车,这样往医院去也能快点。
林北望让林小妹赶紧回去给他妈收拾一下,他开了介绍信借了车就回来带他妈去医院。
而他则是转头跑向了大队部,他知道现在大队长都会在队里等着他外甥女一起回家的,他跑快点说不定人还没来得及回去。
闻怀溪进大队部的时候姜远峰刚好给林北望的介绍信开好盖了章子,然后让人赶紧跑去家里找徐桂芳要自行车。
林北望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让张会计有所猜测,闻怀溪则是不明所以。
“大舅,林大哥这是咋了这么急?”
她将手上的记分本放在以往放它的桌子上,看着姜远峰不紧不慢地将开介绍信的信纸和章子放好,一点也没有刚才着急上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