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让爷奶听到了不是白白找骂?
张会计进了门,直截了当开口:“望小子他妈?”
姜远峰点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说不尽的同情。
“他妈刚刚莫名其妙晕了,望小子害怕是啥大病公社医院检查不出来,找我要了县里的介绍信。”
张会计也叹气:“他妈这么些年一直是这样,也是苦了望小子了。”
闻怀溪也叹气。
原文里林母就是这样,病情时好时坏花了不少钱,林家一直这么穷也有她一直要看病吃药的原因。
不过虽然她的病总是断断续续的,人却一直活着,直到江婵媛抛夫弃子那会儿气急攻心吐了一大口血,她的身子才彻底衰败了下去,不久之后溘然长辞。
江婵媛重生后,没有了抛夫弃子这一个剧情,林母却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比上辈子活得更长久一点。
即使没有因为这件事气急攻心,林母依旧是在跟上辈子差不多的时候突然去世了。
她去世之后,男主伤心了许久,最终在女主的默默陪伴下走了出来,也让男女主的两颗心更靠近了一点。
“是啊,”姜远峰话中满是遗憾,“还是林大哥走太早了啊,要是林大哥还活着,望小子也不至于——”
这俩人都能干,如果林北望他爹还活着,也能帮林北望分担分担。
张会计沉默了一会儿,从裤腰上别着的布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烟斗,倒上烟丝后缓缓开口:“行了,不说这个了,说再多人也回不来了,让望小子听了也是徒惹伤心。”
姜远峰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每次想到林北望这些年一个人养家的苦,总是忍不住说上两句。
“那走吧?吃完饭好上工。望小子只说了他妈晕了,我等下午过去林家问问小妹到底是啥情况,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行,我下午跟你一起去。”
张会计应了声,捏着自己的烟斗出了门好锁了门,走到门外才从袋子里又掏出来一盒火柴,擦出火后就着火点燃了烟丝,吧嗒吧嗒一边走一边开始吞云吐雾。
在他之后姜远峰跟闻怀溪也出来了,姜远峰锁了大队部的大门,将钥匙上的绳子挂在裤腰上,跟闻怀溪慢慢往家里走去。
因为林母突然生病的事,两人也没有什么心思说话,一路默默无言。
闻怀溪心里倾向于告诉林北望这件事了,只是她还得再想想怎么才能尽量不扯上自己。
她之前不想说是因为怕麻烦,是作为“恶毒女配”,下意识地不想掺和男女主之间的事。
可姜远峰的一番话,突然让闻怀溪意识到,林北望是跟她一样的人,而不是所谓的女主金大腿“男主”。他有自己的人生,而不单单是作为女主的“官配”出现。
甚至于,林北望跟她一样,都是被江婵媛算计的受害者。
江婵媛算计着她跟赵建设在一起,好让自己顺利跟他分手,也算计着林北望,想要靠着林北望前世的成功,过上自己梦想中“富太太”的生活。
无论是她还是林北望,甚至是赵建设,都只是江婵媛这辈子过上好生活的踏脚石而已。
端上饭碗,闻怀溪想着这件事陷入了沉思,就连扒拉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徐桂芳看她一眼,又看一眼,闻怀溪一直没有反应。
徐桂芳给夹一口菜,闻怀溪吃一口,徐桂芳不夹了她就默默低着头吃饭,筷子都不往菜盆里去一下。一看就是知道心跑没边儿了,心思没放在吃饭上。
徐桂芳用筷子轻敲闻怀溪的碗,待她下意识转头看过来后,努努嘴示意她看看别人都吃了多少了,她又吃了多少。
“干啥呢这是,一整天心思都不在,干了一早上活不饿啊?平时不是爱吃肉吗,今天咋一口菜都不夹?小孩子家家的心里装这么多事,小心长不高。”说着,徐桂芳往闻怀溪碗里又夹了两块肉。
家里难得做一次,她不吃别人都吃完了。
农忙活儿重,大家都累。
为了不把人累垮,徐桂芳今天特意去割了肉回来,打算这些天三五不时割点肉,加上去年过年腌的那些腊肉,争取农忙这快一个月的时间三天吃一次肉,好好给家里人补一补。
徐桂芳虽然心疼钱,却明白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她家条件不差,这些肉买来也是给她姜家人吃了。要是现在因为舍不得这些钱导致身体没营养生个什么病,到那时候花的钱可比这个多多多了。
与其把钱送给医院,还不如买点肉进肚子里。
抱着这样的想法,徐桂芳割肉的时候也没少割,今天的烩菜里更是放了不少肉,姜家人一个个筷子飞起,吃得“呼噜呼噜”的。
两张饭桌上整二十号人,除了闻怀溪,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吃饭。、
一方面是菜里肉多,而且饭做好之后已经放在桌上晾了一会儿了,根本不烫,另一方面也是吃快点好留足休息的时间为下午的上工做准备。
这二十人里除了她,还有刚刚忙着给孩子喂饭的大表嫂碗里的饭比较多以外,其他人全都见了底,吃得快的甚至端了第二碗回来。
闻怀溪回过神看了一眼大家见了底的碗,赶紧夹了菜往自己嘴里送了几口饭。
还真的只剩她了。她得赶紧吃了,等会儿还要洗碗的,总不能让别人等着她。
徐桂芳见她回神了也就不管她了,转头吃自己的饭。却不防听到了一声冷嗤:“还是不累,让她下两天地干点活就知道吃饭了。我这两天干活儿干的手上的茧子都厚了。”
这声音是姜怀蓉的。
她前几年一直在上学,虽然会帮家里干活,农忙时放假也会去上工,可总体来说干活时间是没有今年长的。
爷奶看重读书,当时正在上学的她和堂姐姜怀梦,回来总是干不了两天活就会被留在家里看书,最多做点家务煮煮饭之类的,今年毕业之后才是她真正干活的开始。
自从毕业回家,她不仅脸糙了,原先还算细嫩的手也磨出了一层更厚的茧子。
看到闻怀溪依旧白嫩的脸和手,虽然姜怀蓉心里清楚闻怀溪这个记分员的工作,是小姑给她和堂姐买了东西换来的,也是她自己同意了的,但她看到闻怀溪这个样子就是心里不舒服。
这两天大伯上班,奶奶在家里做饭顺便照顾两个小的,家里剩下来的人除了闻怀溪全在地里上工。
毕竟作为大队长的家人,他们也要给其他队员们做个表率。
姜怀蓉自己天天去晒谷场晒麦子,每天累死累活的,不等下工肚子就在叫,一回来迫不及待地端碗吃饭,然后赶紧休息生怕耽误了下午上工。
但是闻怀溪呢,每天在地里转一转,检查一下大家干活的情况,记完工分就没啥活了,日子轻松得不得了。
这不,吃饭的时间还有心情发呆呢,要她说就是还不够饿。
但凡让闻怀溪去地里干上一早上活儿,她回来肯定没心情想东想西,脑子里只剩下吃饭跟休息了。
姜怀蓉话一开口柳小红就知道坏了。
这个记分员的工作当时是小姑子掏了钱买了东西跟家里俩女娃换来的。
她俩当时是想着自己可能用不了一两年就嫁人了,平时地里的活不重,家里人多,也不要求她们每天下地或是必须要挣多少个工分什么的。
只有农忙这一个月的时候,为了起一个表率作用,才会让她俩每天都跟着干活。
但是像她们这种年轻女同志分的也不是割稻谷这种十分累人的活,最后在晒谷场晒麦子脱谷。这活儿还行,不算很重。
所以两人当时都同意了姑姑的话,把记分员的工作让给闻怀溪,没在家里闹着说要去做记分员。
如果这活儿是家里强制让她们让出来的,姜怀蓉这声抱怨没什么。
即使公婆再怎么不满,毕竟是闻怀溪得了好处,她闺女是受了委屈的,仅仅抱怨两句算不得什么大事。以她公婆和大伯子的为人,他们理亏的事不会直接开口训斥。
但是现实是这工作本来是三个人争,可她小姑子给自家闺女从小梦跟蓉蓉手里买来了这份工作的竞争权力,用钱将这轻松活儿定给了自家闺女。
既然这轻松的活儿不是你自己主动让出来的,而是拿了好处,后面就不应该提这事儿,显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上次姜远峰在家里特意提了不让说的。
当时是你拿了钱同意的,现在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家里应该把这活儿给你?
即使姜怀蓉的话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单纯抱怨抱怨闻怀溪上工轻松才有闲心思想东想西不着急吃饭,但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她闺女原先就因为想让小姑子帮忙找工作家里不同意这事儿,在公婆跟大伯子那里记着一笔,现在又说了这话,公婆不生气才怪。
柳小红是明白这些,可她坐在大人的桌子上,姜怀蓉则是在小辈那个桌子,她想拉拉闺女的袖子给她一点提醒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徐桂芳凉凉地瞅了一眼姜怀蓉。
因为农忙大家都累,徐桂芳倒是没心思说什么话骂她,没必要为了这个让大家这么累了还要听着人吵吵。
但是没骂人却不代表姜怀蓉不害怕,只是她那一眼,已经足够姜怀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了。
她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姜怀蓉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她想不通她妈原先明明已经跟她分析过了这件事,大舅也警告了家里人,她都在心里想好会平常心看待了,怎么一看到闻怀溪那么轻松就忍不住嫉妒把话说了出来。
虽然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妈说得对,她不能把话说在明面儿上啊。
让爷奶听到了不是白白找骂?
姜怀蓉自觉失言,没被骂已经是万幸了,悻悻闭了嘴不再说话。
她很快扒拉了剩下的两口饭,将碗放回厨房就进了屋子准备休息,顺便打算下午早点起来去上工。
到晚上之前这段时间,姜怀蓉都不打算在她爷奶面前晃悠了。
少见面好啊,免得突然被想起来然后把她叫过去训上一顿。
第52章 闻怀溪想到了好办法。
闻怀溪下午去地里开始转悠着看大家的上工情况。
大队里当时安排干活的时候已经说好了,麦子统一从地的最东边开*始割起,大家一人一片儿地,根据往年干活儿的情况进行分配。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壮劳力的男同志多分上一点地,女同志和没有那么老把式的大小伙子就相应少一点地,到了年轻姑娘跟那些知青一起,那就再往下降一个档次。
偶然有像王娟这种能顶一个成年男子的姑娘,就调整调整给她多分一点,能者多劳嘛。
反正他们的工分是按照干了多少活算的,不存在谁多干了谁少干了谁又被谁占便宜这些。
但是有一点,那些干活慢的要多多注意,尤其是知青。
人六劳四算的是队里所有人工分平均下来的百分之六十,达标了之后,多的工分按工分算再给分一部分,不达标的就只给那百分之六十的粮食。
就算工分不达标,粮食照样得分下去,但是这些人就倒欠队里工分了。
今年不够,明年不够,年年欠队里工分哪一年才能还上?
队里年年给你填账,人家干的多的那些人该不乐意了。
村里的姑娘人家有家里人干活,跟家里别的壮劳力匀一匀不一定欠,知青那不够就是真欠工分了。
等过两天收完麦子再种完苞谷之后该分粮了,别到时候她负责这边儿有一大片儿人欠队里工分。
队里给每个人负责的区域已经按照往年农忙的实际情况进行分配了,却总有一些前一天干不完活,后面还要继续补着把自己那点干完的。
零星几个年轻的女同志和知青就是这样。
他们前些天没有完成前面几天的工作,每天比别人慢上一点,这么拖拖拉拉十几天就落在了大部队后面。
好些知青仍在苦苦挣扎昨天给他们分配的区域,有个别还独自一人在前天负责的地方割麦子。
好在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是今日事今日毕,分配了的活是当天绝对能干完的。
闻怀溪只要检查了那几个人,剩下的大家就都是统一看过去的了。
落在大部队后面的人不多,只是距离稍有点远,闻怀溪从这边走过去督促完那些慢的再走回来,转了一整圈。
她从那边转回来明显是在看大家干活认不认真,也不会有傻的直接往她面前撞。
除了有些手上不停嘴上不停的,只要都在认真干活没有偷懒,闻怀溪倒也不会多说什么。
说话就说呗,别耽误进度就行。
干了这么些年了,人家自己知道分寸。
闻怀溪没理那几个凑在一起八卦的妇女,那几个人倒是理她了。
在她继续往前走的前一秒,几个互相瞅来瞅去又时不时瞅一眼她的婶子终于商量好了一个代表,由张会计的媳妇儿周玉芬上前一步问她:“嗳,小溪?”
闻怀溪随着声音抬头:“嗯?周婶子有什么事吗?”
周玉芬觉得自己一个最小的孩子都跟闻怀溪一样大了,这么八卦一个小姑娘的事不太好,她顿了顿,有点犹豫地开口:“小溪啊,人家江知青都要跟望小子结婚了,你跟宋知青呢?好事该近了吧?”
“啊?”闻怀溪装做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婶儿你说什么呢,啥好事儿近了?”
“哎呀,还能是什么好事!”婶子急了,“不就是你俩结婚的事!”
“对啊,都这么久了,你别跟婶子说你们不着急结啊。”
闻怀溪干笑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玉芬。
她哪知道是什么时候?
见她不说话,周玉芬换上了一副十分好奇的面孔:“所以到底是不是啊?小溪你说话啊,你们什么时候办酒?婶儿还等着去你家喝你的喜酒呢!”
周玉芬同志觉得,以她纵横大队几十年都没错过的一双利眼来看,这件事十有八九快了。
原因也很简单,这不是临近端午嘛。
他们大队好些人家端午给孩子办事儿的。
虽然以远兰她家的家底儿,不至于想着趁这个时候把闺女嫁出去省几口粮,但端午可是一个好日子。
指不定人家也想趁趁这个好日子呢。
婶子十分热切,闻怀溪十分尴尬。
这些婶子啊,思维真够跳跃的,人家江婵媛林北望结婚,跟她有什么关系,而且那俩人不一定能成呢。
在几个婶子大娘热切的眼神中,闻怀溪笑得更尴尬了。
真不愧是姜柳大队头一号八卦群体啊!
在众多婶子期盼的眼神中,闻怀溪坚定地否决了她们的猜想:“不是,婶子你们想多了。这商量婚事得是家里商量啊,我外婆我妈和舅舅他们一起,我不知道他们定的什么时候。”
“也对,是该跟长辈说。”
婶子们想想也是,婚姻大事的确是应该跟父母说。
她们赞同地点了点头,转而又换上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们有说啥时候结婚吗?按理说订婚以后结婚就要提上日程了。你们当初说的可是结婚,应该快了吧?”
刚松了一口气的闻怀溪:“……”
好好好,这么问是吧。
闻怀溪有气无力:“婶子们去问我外婆吧。”不等她们继续开口,闻怀溪快走两步,“咱们说了半天话了,婶子们该干活了啊,我去那边再转转。”
看来从闻怀溪这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行了行了,干活吧。”
作为会计的媳妇儿,周玉芬一向是自诩比村里其他妇女有觉悟的。这个时候也是由她先开口催促,生怕自己摸鱼时间太长让人说嘴。
她一招呼,几个婶子三三两两地散了开来开始割麦子。
没人喊自己,闻怀溪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催婚催育真是亘古不变的话题,婶子大娘们就愿意问这个。
这次检查耽误了点时间,查完后刚好下工。
闻怀溪将记分本送到大队部,跟着姜远峰一起回了家。
因为要等闻怀溪将记分本还到大队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两人都是到家最迟的,今天也不例外。
进了门,李梅香正在厨房盛饭,几个小的将碗往堂屋端。
闻怀溪疑惑。
以往他俩回家的时候,饭菜应该早就上桌了,今天怎么是大妗子才在厨房舀饭?
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没看到徐桂芳人后,闻怀溪进了灶房问李梅香:“大妗子,你见到外婆了吗?今天怎么是你在这儿舀饭啊?”
农忙这段时间徐桂芳都是在家里做饭,大概大家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她就会估摸着把饭菜舀出来端上桌,等他俩人回来就能不用等直接吃了。要不等人回来再舀饭还要等上一会儿,浪费大家的时间。
今天所有人都回来了饭还没完全端上桌的情况真的挺少见的。
李梅香把最后一勺红薯饭舀进碗里,又从水瓮中舀了两瓢水进锅里,这才回她:“林嫂子从医院回来了,望小子一个男同志不方便,你外婆去他家搭把手。”
“回来了?”柳小红进厨房端饭,刚好听到这一句,“林嫂子身体怎么样了?”
“不太好。大夫没查出来原因,天晚了没赶上去县城的车,望小子说干脆等明天带他妈去市里医院查。”
李梅香将篦子放进锅里,又把两碗饭放上去,给锅底添了两把柴。
“行了,给妈留着饭,等会她回来吃。”
柳小红取出一个碗,往里面边拨才边“啧啧”两声:“去市里得花不少钱吧,望小子家里一共才有多少钱,现在把钱花了,江知青还能愿意跟他结婚吗?”
她将专门给婆婆和大伯子的菜放到碗橱里,问丈夫:“我记得上次那谁去县里医院花了二十吧?我估计去市里起码得五十!”
“花不花钱的跟我们没关系,望小子愿意去就去。”
姜远水是个孝顺的,自然对林北望毫无疑问带妈妈看病的举动表示赞赏。
“如果爸妈跟林嫂子一样,我也会带他们去市里医院的。”
“说什么呢!”姜远树拍了弟弟一把,“快‘呸呸呸’,你盼着咱爹娘出事啊?”
姜远水不是这个意思,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之后,赶紧“呸”了两声。
徐桂芳不在,姜远水对着姜山说:“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山摆摆手:“行了,你都这么大了,我还不知道你?”
这个儿子嘴笨不会说话,但绝对是孝顺的。
“但是你在外面说话注意,让人家误会了以为你盼着他不好,心里不舒服就不好了。”
“赶紧吃饭吧。”
姜山看向李梅香:“老大媳妇儿,给你妈还有老大留饭了吧?”
“留了,放心吧爹。”
徐桂芳和姜远峰大概是晚上九点进的家门。
“我明天跟着去市里搭把手。”
一进门,徐桂芳没来及吃上饭,就通知了大家这个消息:“明天怀梦和怀蓉不去上工了,在家做饭收拾家里。”
让谁休息都不公平,徐桂芳干脆让两个人都在家。
“娘,就你跟望小子俩人?”姜远树关心老娘。
林嫂子那样子估计得人时刻照看着,林北望去跑腿,他老娘年纪大了,一个人恐怕照顾不过来。
“我跟你陈大娘一起,明天她儿子赶牛车送我们去车站坐车。”
陈虹也是个热心肠的,今天听说林北望从公社医院回来,跟徐桂芳一样去林家看了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等听到林北望明天要带他妈去市里,当即说自己可以跟着去。
姜远树放心了。
两个人照顾着林嫂子,林北望一个人跑腿,这样看还成。
“还好现在是割麦子不是犁地,要不都没牛车,得让望小子背着他妈了。”
中午那会比较急,没来得及套牛车,姜远峰让用了自家自行车,林北望是将他娘放在自行车上推着去的公社。
“顺利的话,我们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闻怀溪眼睛一亮。
她正在发愁该怎么将消息传给林北望。
本来她打算写个纸条,不经意送到林北望手里,可时间地点都得考虑,真正操作起来不好实施。
林家人缘不错,等从市里回来,应该会有挺多人趁着下工的时间去林家看看林伯母。
闻怀溪想到了好办法。
明天她们回来,等大家都去林家的时候,她趁着人多混进去,不经意将纸团扔在他家地上。
如果林北望注意到了,那她等后续林北望的处理就好,如果没注意,她再想想办法。
确定好方法后,闻怀溪回房间撕了村里小孩最常用的那种纸,用铅笔歪七扭八地写了张纸条,将它装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
做好掩饰,这样不怕被别人看到。
装好纸条后,闻怀溪突然想到这些老一辈的人大多不识字,可能没几个人会写。
那她岂不是扔了就暴露了?
闻怀溪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如果明天去的年轻人多点,她就扔,不多的话她再找机会。
就算到时候被去看望林伯母的人看到了纸条,也没有证据这是她带来的。
解决了一桩心事,闻怀溪今晚睡得挺香。
第53章 她大儿子够辛苦了。
晚上的林家,徐桂芳和陈虹这两个来帮忙的婶子回家后,林小妹看着已经睡着的娘,问林北望:“大哥,娘不会有事吧?”
林小妹的声音发着颤,她真的很害怕。
害怕娘像爹一样,害怕她再也见不到娘。
林小妹目睹了林婶子晕厥的过程。
娘在她面前倒下的那一刻,林小妹手脚发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努力保持镇定去找了大哥,看到林北望的她才有了主心骨。
大哥带娘去了医院,她留在家里守着,感觉自己一直飘着。
哪怕二哥上学回来安慰她,她都没感觉。
直到大哥带着娘回来,娘醒了,娘笑着摸她的头,跟她说自己没事。
林小妹才哭了出来,感觉心落到了实处。
但她心里还是有着恐慌。
她三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那会的林小妹对去世没有明确的定义,只是知道有一天开始,她再也见不到爹了。
那个会笑着抱起她举高,去公社回来会给她带糖的爹没了。
从那以后,大哥充当了父亲的角色,退学回家上工,跟娘一起拉扯了她跟二哥五年。
这五年来,她知道大哥和娘有多辛苦,尤其是大哥。
生病的娘干不了重活,家里的担子都在大哥身上,全家都要靠着大哥养活。
好不容易她跟二哥都长大了,回家能帮得上忙,家里的日子眼瞅着要好起来了,娘却在这个时候倒下了。
经过了父亲去世,如今八岁的林小妹已经隐约有了自己对死亡的定义。
她很害怕失去母亲,她不想再也见不到娘。
林小妹低声啜泣起来,哭声中满是恐慌无助。
林北望轻抚着她的背。
“没事的,小妹不哭,娘一定会没事的。”
林北望也害怕娘会一倒不起,可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不能表现出害怕,这会让弟弟妹妹担心的。
林小弟去厨房打了热水端给林北望:“大哥,你快洗洗。今天忙了一整天,明天还要带娘去市里,你赶紧收拾收拾睡觉。你放心,你们明天去市里的时候,我会照顾好小妹和家的。”
林北望笑着拍怕林小弟的肩膀:“行,我知道小弟已经长大,能帮着照看家了。明天咱家和小妹,我就交给你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自从父亲去世后,不论是林北望又或是林小弟,都学着成长了起来,早早的分担了家庭的责任。
哪怕如今只有八岁的林小妹,放学后都会先做好家里的家务,偶尔才会跟小伙伴出去玩。
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跟小伙伴们不一样,家里的活不能都压在大哥身上。
大哥也是人,也是会累的。
林北望收拾好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大娘的儿子姜鸣就赶着牛车到了林家门口。
林家一家子早已经醒了,林小弟林小妹跟着给林婶子收拾了去医院要带的东西,就在门口等着陈大娘和徐桂芳。
三个人带着介绍信一路到公社车站,又坐公交车去了市里,又打听着去了市第一医院。
安定市第一医院是整个安定最好的医院,林北望毫不犹豫,带着母亲来了这里。
到了医院,挂完号等着医生叫好的时候,徐桂芳碰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小妤?你怎么来医院了?你生病了吗?还是你爸妈?”
徐桂芳皱眉。
是不是闺女病了?
“徐奶奶?”闻向妤也很惊讶,她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都好好的,我是陪别人来的。”
说着,闻向妤指了指身旁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说:“这是我们大队的队员,叫周招娣。”
周招娣编着时下姑娘们最常见的双麻花辫,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七分长衣裤。
洗得发白隐约要破洞,不合身的衣服表明这衣服绝对是穿了很多年穿小的。
脚上的鞋的大拇指位置也被顶破了,一只用补丁补着,另外一个连补丁都没有,大拇指就这么露在外面,微微蜷缩着,彰显了主人的窘迫心情。
她身形纤细,手指却骨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干活的手。
听到闻向妤介绍自己,周招娣跟着打了声招呼:“徐、徐奶奶好。”
声音很小,很不自信的一个姑娘。
徐桂芳打眼一瞧就知道这姑娘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
“这是你陈奶奶,”徐桂芳介绍陈虹,她又指指一旁的林婶子和林北望两人,“这个是林婶子,她旁边的是望小子,你林婶子的儿子。”
两人又跟陈虹几人打了招呼。
大夫还没叫到林婶子,徐桂芳索性跟闻向妤攀谈起来:“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是你陪着来?”
闻向妤一个知青,怎么也不该陪着周招娣这个大队队员来吧?
闻向妤微微叹了口气:“招娣跟着后妈后爸一起生活,那俩人把招娣当牛用,生病了也不给花钱,硬是拖成了大病。”
她语气中带上了怒意:“本来在赤脚大夫那儿看看就能好,拖到最后人下地的时候晕过去了,赤脚大夫说他看不了,让上医院。我们大队长一气之下干脆让我带着她来市里检查了。”
听到后爸后妈,徐桂芳隐隐有了感觉,她好像知道这姑娘是谁了。
这年头离婚的夫妻并不多,甚至可以少到说几乎没有。这一句后爸后妈,一下子就给范围缩小了。
徐桂芳已经锁定了人选。
周招娣是个命苦的,母亲生下她后,在周招娣两岁那年,生妹妹的时候难产早死,父亲很快娶了继母。
继母进门两年生下了儿子,把她当牛使唤。
周招娣从五岁开始就做家务,洗全家的衣服了。
本来周父虽然重男轻女,想到第一个媳妇儿拼死给她生孩子,对周招娣这个第一个孩子倒还有点良心。做家务是做家务,没让她下过地。周招娣努力做家务,带带妹妹,日子还算过得去。
可没想到周招娣的命实在不好,八岁那年父亲又意外去世。
周招娣继母嫁给周父的时候是头婚,人年轻,公婆早死了,又死了丈夫,很快又再找了一个。
再婚由身,第二个丈夫是周继母自己在队里找了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
前头俩姑娘不是亲生的,按理说她只带着自己生的儿子嫁人也没人会挑理。
可周家只有周父一个孩子,别的远亲不愿意养两个丫头片子,周招娣跟妹妹还小,没办法独自生活。
丰收大队倒是会帮衬俩孩子,可两个姑娘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没个长辈不是事儿。
刚好周继母找的二婚丈夫也是丰收大队的,队里就让她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嫁人。
这下好了,周招娣不仅有了后妈,还有了后爸。
周继母心疼自己生的儿子,周继父也心疼自己的两个孩子,两人后来又生的小儿子更是被宠在了心尖儿上。
周招娣和妹妹周来娣成了家里的老黄牛,下地干活,家里的家务全是她俩的。
村里人一说后爹后娘对孩子苛刻,周继父就说他们养两个没有关系的丫头片子长大已经够好心了,不就是干点活,谁小时候不干活。
被队里人说了,周继父继母他们变本加厉,更不把两个丫头当人看。
生病了不给钱看病,让周招娣硬熬。
熬了这么多年,这次没熬过。
周招娣上工的时候晕了过去,赤脚大夫都说治不了,丰收大队大队长实在看不下去,才强硬的让给掏钱看病。
至于为什么是闻向妤领着来:“我是本地知青嘛,对市里比较熟,大队长就让我来了,算工分的。”
当然这个工分从周家扣。
说到自家的事情,周招娣有点不好意思,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周招娣长相清秀可人,即使穿着这么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脸上恬静的笑也晃了林北望一下。
只是林北望心里着急母亲的病,并没有心思多注意。
他是快要结婚的人,别的姑娘再好看也跟他没关系。
周招娣是很可怜,可是一个外人,林北望没有心思可怜她,他自己已经够可怜了。
如果是平时,林北望可能会感慨这姑娘身世凄惨,但是现在——
看看旁边即使是坐着也感觉虚弱到有气无力的母亲,林北望握紧母亲的手。
他全部的心思只在让母亲尽快好起来这一件事上了。
几个人等着大夫叫号,很快就到了林婶子。
“那我们先进去了。”
徐桂芳跟陈虹陪着林婶子进了诊室。
没多会儿,另一个大夫叫到了周招娣的号,闻向妤也陪着周招娣一起。
徐桂芳几人出来后径直去给林婶子做了检查,查好各项指标后,又返回给大夫看结果,再没碰到闻向妤两人。
林婶子的病是老毛病了。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从小营养不良身体不好,后来生林小的时候妹伤了身子,从此以后不能做重活。等三年后丈夫去世又过度伤心,一步步拖垮了身子。
看完结果大夫只说没法儿根治,让好好养着,吃药什么的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只能给个心理安慰罢了。
人没啥问题,可以做点轻活家务什么的,没什么意外再活十几二十年都行,就是会不舒服,也会像这样突然晕厥,身上全是毛病罢了。
林婶子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
听大夫说还能再陪孩子十来年,能看着孩子长大成人,家里一些轻省活都能干,她觉得已经很知足了。
不是完全病到动不了,能给孩子一点帮助,别让全部的担子压在林北望身上就成。
林婶子扶着儿子的胳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还好,还好她不像孩子他爹一样走的那么急,这样最起码不是丢下两个小的给望小子带。
她大儿子够辛苦了。
第54章 我不想你嫁进我家受苦。
林北望带着林婶子从市里回来,没想到队里的传言已经离谱到说他娘轻则卧病在床要人伺候,重则命不久矣了。
江婵媛是从赵建设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江婵媛,你的眼光不行啊。”赵建设语气嘲弄,“还以为你跟我分手是看上哪个有钱的人攀高枝儿去了,结果找了一个泥腿子。这泥腿子命还不好,家里老娘要是卧病在床,这不得你嫁过去伺候一家子?”
赵建设颇瞧不起林北望,轻蔑道:“一个泥腿子,家里全是拖油瓶,你就等着嫁过去做老妈子吧!”
不等江婵媛反应,赵建设已经心情愉悦地迈步走了,只留江婵媛在原地傻眼。
“怎么可能?”
江婵媛喃喃自语。
“那老婆子怎么可能要死了?”
前世的时候,到她回城那会儿,对方都好好儿的啊。
虽然江婵媛并不记得林婶子有没有晕倒,有然后去过市里看病这一茬,但她记得清清楚楚,林婶子绝对活到了四年后——一九七八年。
那会儿赵建设考上了大学,临回城的时候找她问要不要跟着他走。
江婵媛当时喜欢赵建设,又极其厌恶林北望。
心上人考上大学还不忘带她回城,江婵媛自是惊喜万分,立刻回去收拾行李准备走人。
林北望当时有事不在家,林婶子虽然看不惯她,却也不想孩子没妈,带着她儿子拦着她,却被江婵媛给推到了地上,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林北望并没有直接追上她的原因。
因为林婶子年纪大了,被她那一推伤到了尾椎骨,林北望急着带他妈看病去了。
这是一个月后林北望追到京城的时候告诉她的。
可为什么,林婶子现在就不行了?她明明还帮自己带了三年孩子的。
江婵媛想嫁给林北望,可现在的她有点犹豫了。
前世嫁进去有林北望挣工分,林婶子伺候她,林小弟小妹也会干家里的家务活。
但这辈子,林婶子死了还好,如果林婶子躺床上需要人伺候,林北望肯定不同意林小妹退学的,那她怎么办,孩子怎么办,难道都要她自己一个人照顾吗?
而且这辈子跟上辈子差别这么大,一切还能如她的意吗?
她能不能拖延婚期,等着看两年情况再嫁人?
江婵媛开始患得患失,下意识摸到肚子的时候又想到孩子。
不行,她还有孩子。
江婵媛现在恨死这个小崽子了。
该死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她就不用在这个情况下嫁给林北望了!
江婵媛带着气认了命,却不妨碰到了林北望来退婚。
“林大哥,你为什么要退婚?”
江婵媛勉强维持着笑容,尽量放柔语调,温柔问道。
怎么回事,林北望怎么这个时候来退婚了。
江婵媛心跳如擂鼓,死死攥着拳头。
她心乱如麻,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这辈子的差别怎么能这么大?
林北望看着江婵媛勉强的笑容,想想自己知道的消息,终究没开口揭穿她。
他声音干涩:“你应该听说了,我母亲身体不好,往后只能让人伺候。你一个城里人,我不想你嫁进我家受苦。”
这些话都是他找的借口。
虽然他对江婵媛感情不深,但在两人订婚后的那段时间,他确实也想过结婚后的幸福日子。
他一开始对江婵媛是防备的,可一个姑娘家跟他传了那样的闲话,即使他是好心救人,林北望也愿意负起这个责任。
江知青的顺利同意是他没想到的,但人家同意了,他也该做出一个未婚丈夫应有的样子。
这次母亲生病,他有想过万一娘真的不行了,他跟江知青之间的婚事该怎么办。
可没想到,成功促使两人退婚的原因不是他娘的病,而是一件他从未想过的事。
原来是这样,江婵媛松了一口气,放缓了语调:“这没事啊,我不介意的,林大哥。我在城里也是做家务的,这些活儿我都干得来。你在外面挣工分,我挣的工分不多,多负责一点家里的事,这很正常的。”
等嫁过去了,再指使林小弟林小妹干就好了,现在先嫁过去再说。
看着挺善解人意的,林北望不懂面前的女知青为什么能做出那样、那样的事。
如果不是他这两天去查证了,林北望是真的不相信那会是江婵媛做出来的,甚至还算计了自己。
他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放松和期待,但林北望仍旧坚持退婚:“不,我还是不耽误你了……”
江婵媛上前一步抓住林北望的手:“为什么啊林大哥?我做错什么了吗?”
她都表明不介意了,为什么林北望还坚持退婚?
林北望抽出自己的手,转过头不看对方:“对不起——”
林北望只是道歉,语气中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他仍是没有戳破对方。
罢了。
不论是他心中那莫名的悸动也好,对江婵媛心存的最后一丝同情也罢,就当是他最后一点善心吧。
“凭什么?我不同意!”江婵媛终于装不下去了,她声调尖锐刺耳,“凭什么你说退就退?那天你背着我从山上下来,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咱们也订了婚。现在你要退婚,是要让大队里的唾沫星子逼死我吗?”
江婵媛在林北望面前一贯是温柔淑女的模样,哪怕之前被他看到了自己歇斯底里的一面,第二次见到他,她依旧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保持着自己的形象。
但是现在,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林北望什么意思,他凭什么要退婚?
他家里这样她都没嫌弃没说什么,他凭什么先退婚?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江婵媛转过林北望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我都说了我不介意,你为什么要坚持退婚?你没有考虑过我一个女知青,在队里这些流言蜚语下要怎么活吗?”
虽然她考虑过先不跟林北望结婚,但这条路完全行不通,她是不可能同意退婚的。
江婵媛先前的大声音将知青点的人都吸引出来了,听到林北望要退婚的话,一个个脸上露出了诧异。
这个时候退婚?
林北望是疯了吗?
来了。
宋未晏想。
宋他虽然也同众人一般做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他心里对这件事却是清清楚楚毫无讶异。
知青点的知青看看两人,再想想林北望家里的事,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要退婚了。
前两天传言说林婶子身体不好的时候,已经有好事的知青问过江婵媛会不会退婚了,那会儿江婵媛坚定地说不会。
当时大家虽然都说江婵媛傻,心里却是认同她的,甚至不少人对她的印象好了那么一些。
虽然自己做不到无私奉献,但大家对这种患难的时候不会抛弃别人的人是抱有好意的。
谁也不想自己的朋友是一个在遇难时放弃自己的人不是?
可现在听这个意思,是林北望要退婚?
江婵媛都没放弃林北望,林北望反到傻到自己来退婚了?
娶一个媳妇儿有人帮衬着家里不好么?
听出江婵媛没有退婚的意思,知青们纷纷劝解着林北望:“林同志,你退婚是觉得拖累江知青是吗?你这么做是为了江知青考虑,大家都知道。可既然江知青都不愿意退婚,你们就如期结婚好了,等她嫁过去也有个人帮衬啊。”
“是啊。”钟田生也劝,“林同志,我下乡这么多年,咱们彼此也算是熟人了,我说一句托大的话。我跟你们都认识,江知青绝不是那种娇气的性子。她这段时间是请假比较多,但那都是有原因的,这两天跟着上工也做得很好。能吃苦,不会干活也愿意学,绝对能操持好家里让你放心的。”
这话是钟田生的真心话,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只想将江婵媛赶紧送走。
这么一个事儿精待在知青点,他是真担心自己折寿。
“对,林同志,江知青确实能吃苦。”
在大家都帮着江婵媛说话的时候,江婵媛就不再逼问林北望了,只是一味地捂着眼睛哭。
江婵媛都哭了,知青点众人更是劝着林北望接受江婵媛的好意。
反正江婵媛自己都不介意,两人之前也是未婚夫妻,那就如期结婚得了,为什么非要退婚呢。
知青点周边的村民跟着劝林北望。
“望小子,你就应了呗。你总得娶媳妇儿的,现在你妈那样儿要人照看,人家江知青又不嫌弃你,这媳妇儿这么好,还有什么好求的?”
“没了江知青,你上哪找一个不介意你家情况的媳妇儿?人家姑娘家里能愿意吗?”
大家都觉得以林北望家现在的情况,江婵媛能愿意履行婚约已经是很好的姑娘了。
林北望居然这么轴,任人家姑娘搁那哭,硬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吃亏的又不是他,他有什么好介意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望小子有点善心到过头了呢?
林北望百口莫辩。
他能怎么说?他退婚的真正原因又不是这个。
如果他没有知道这件事,江婵媛这么坚定的要跟自己结婚,丝毫不介意他家情况的行为会让自己感动,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啊。
自从大家出来劝他后,江婵媛就一直在哭。
她没说一句话,可他感觉江婵媛在借着大家的口逼他同意。
林北望甚至想不管不顾说出来真正的原因了。
但是周围的人,江知青又是一个女同志*,林北望憋着火,咽下到了喉咙的话。
他最后给江婵媛一次机会。
如果她再不同意,那他就把事实说出来。
他硬邦邦道:“我其实不是我娘的病才跟你退婚的,但我就是要退婚。江知青,你再怎么说我都不可能答应结婚的。你就答应退婚吧,不要逼我说出来真正的原因,你不会想在这里听到的。”
第55章 她疯了吗?
她不会想在这里听到?
江婵媛心中一跳。
到底是什么原因,林北望居然笃定她不会想在这里听到。
江婵媛心中莫名发慌,但她不可能同意。
肚子里的孩子根本等不到。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下落,江婵媛看向林北望,带着哭腔道:“林大哥你不要说了,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可能同意退婚的。”
她拿什么同意,同意了孩子怎么办。
等会儿,孩子……
该不会?
江婵媛猛地想到某种可能,她抬头想在林北望的神情中看到破绽,却在对上林北望锐利的目光后心虚地别过了头。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呢?
林北望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
“既然望小子你不是因为你妈的病,那是什么原因?”
林北望和江婵媛订婚到现在,唯一的变故就是林婶子的病。
既然林北望说他不是因为这个才要跟江婵媛退婚的,还能有什么理由?
总不能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别人不愿意对江知青负责了吧?
“你想娶别人不愿意对江同志负责?”
果然,也有别人想到了这种可能。
王霞脱口而出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没想到啊林北望,你家里这个情况,江婵媛不嫌弃你就不错了,你居然还始乱终弃看上别的姑娘不想对江知青负责了?”
她的猜测让所有人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林北望,林北望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坏事。
“不是这个原因。”林北望连忙否定,接着又看向江婵媛,“江知青,你真的不介意我在这里说出来原因吗?”
江婵媛一时没有回答。
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怎么知道她介不介意?
“你就说呗,她不说话就等于不介意。”栗珍珍看热闹不嫌事大。
上次江婵媛揭穿自己的仇她还记得呢,她巴不得能听到江婵媛的丑事好嘲讽她呢。
“还是算了吧?这事如果对江知青影响很大的话,在这里说不好吧。要不你们自己私下说?”
都听到这里了,赵建设也忍不住心虚了起来。
虽然他确定自己跟江婵媛之间的事没人会知道,但他不敢赌啊。
上次在山里,江婵媛声音好像挺大的,万一被别人听到了……
赵建设不想林北望在这里说出来,他不想再跟江婵媛扯上什么关系了。
“说呗,为什么不说。都到这个地步了,再不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栗瑶瑶架了把火。
她也挺想知道江婵媛到底有什么把柄在林北望手上,不惜让人家来退婚的。
“现在这个情况,林同志不说,大家都会误会他始乱终弃,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让大家评评理,看看林同志这个原因到底值不值得他退婚。”
钟田生隐隐感觉这事不是自己能处理得了的,索性让人去喊姜远峰。
江婵媛心跳更快了,下意识想伸手阻止这一切。
但她还没来得及想好自己该怎么阻止,已经有人快跑去姜家的方向了。
“劳烦大家再等一等,等大队长和张会计他们来了,再让林同志说出自己的原因,让他们来评判这件事。”
这会儿是晚上下工的时间,天色擦黑,是大部分人家准备吃饭的时间点,大家都没什么大事。
想吃瓜的乐子人心态上涌,村民们纷纷热情地表示没事,他们可以晚点吃饭,跟知青们一起等大队长来做见证人。
他们是热心来着,绝对不是为了看热闹。
闻怀溪在听到村民喊大舅说是林北望和江婵媛在吵着退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
她在纸条上留了说不想暴露自己的话,趁着当天去看林婶子人多,将纸条顺利地留在了林家。
林北望可能是因为她那句话,担心直接行动会被人猜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知的这个消息,从而猜出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是谁。
她猜对方是为了不暴露她这个“好心人”,才硬是把这件事压了好些天,等现在农忙快结束,离两个人婚期又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才来找江婵媛退婚。
闻怀溪跟着姜家人一起去了知青点,打算看看这场闹剧最后的结果。
“大队长,会计叔,还有支书叔,咱们一起听听林同志的退婚理由。”
钟田生看到几人都到了,连忙去了三人身边。
林北望要退婚这件事不仅涉及了江婵媛这个知青,还有姜柳大队自己的队员。
他就是一个负责管知青的小官儿,管不到人家大队队员头上去。还是让大队长自己处理这事儿吧。
如果真是林北望有理,不管江婵媛做了什么事,都有大队长处理。如果是林北望不想负责对江知青不利,那也有大队长在这里。
这么多知青都看着,大队长总得给一个结果。
大队长就算再想偏心自己的队员,这么多人总不好光明正大地徇私吧?
钟田生自认自己的办法不错,成功将锅甩了出去。
他终于有了点闲心看戏,而不是头疼该怎么解决了。
“行,望小子你就说说,到底是为什么要退婚。”
姜远峰觉得林北望的理由应该足够说服自己。
原因很简单。
之前两个人还没订婚那会儿,他就说了让林北望考虑考虑,但对方依旧为了江婵媛的名声选择了跟她结婚。
如果林北望真是莫名其妙想退婚,那他当初没必要非得坚持负责啊。
说得光棍点儿,当初他和江婵媛之间,影响最大的是江婵媛这个女知青,而不是他这个男同志。
他又是为了救人,纯是好心。
如果林北望真不想负责,不愿意跟江婵媛结婚,也没人能挑他的理。
这么逼人家救命恩人,以后自己碰上这种事没人救了怎么办?
如果说林北望是喜欢上了别的姑娘才想退婚的话,那就更没理由了。
林北望不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
他俩人订婚连一个月都没有,林北望不至于这么快就喜欢上一个姑娘,甚至愿意为了对方抛弃已经订婚的未过门妻子。
林北望真是这种人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更加用不着现在退婚了。
姜远峰倾向于江婵媛应该是做了什么让林北望难以接受的事,才不得不在这个时候退婚。
当然,如果真是他这么多年都看错了林北望,对方真的是一个不负责的,那他也会站在江知青这边,替她讨回公道的。
大家都等着林北望说出来原因,江婵媛这会儿却觉得周围这些人有些碍事了。
他们都在这里,万一林北望说出来的是什么自己不好的事,岂不是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了?
还有队上这几个领导……
江婵媛总觉得心里不安稳。
“那我就说了。”到了这个地步,江婵媛仍然没有同意的意思,林北望也不打算替她留情面了。
“江知青和赵建设知青,他们俩——”
“不许说!”江婵媛声音刺耳,惹得大家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江婵媛顾不得这些目光。
听到赵建设的名字,她就知道坏了,事情可能真的要往对她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不许说,林北望,你不许说出来!”江婵媛目眦欲裂。
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这个消息,如果林北望真的说出来了,那她这一辈子都要跟赵建设绑在一起了。
江婵媛声音中带着恐慌:“你别说,林大哥求你了,只要你不说出来,我……我同意退婚了。”
赵建设也慌了:“林同志你别说。你看,江知青都同意退婚了,咱不是非得把事情做这么绝吧?”
这个江婵媛脑子没问题吧,怎么能把这种事告诉别人?现在还拖累了自己。
早知道就不贪图那点快乐了,这种事弄不好惹一身腥,甚至要被拉去批。斗的!
想到那些人被批。斗时的惨状,赵建设浑身瑟瑟发抖,止不住地打颤。
不,不行,他绝对不要沦为那个地步!
赵建设试图说服林北望,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林同志,这事江知青知错了,我们不该瞒着你的。这样,你不说的话,我们给你三、不,五十块钱。”
为了保住自己,只能出点血了。
“望小子你说完,江知青跟赵建设怎么了?”
姜远峰心中狠狠一跳,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他记得大概一个月以前,小溪好像跟提过这件事,只是说的很隐晦,让他多注意。
那会儿这俩人谈着对象,他以为俩人最多亲个嘴儿什么的,外甥女单纯没见过,才会有那么大反应。
但林北望能因为这件事退婚,姜远峰觉得事情可能大了。
“你继续说。今天这事不说清楚,哪怕江知青同意退婚,不知情的也会说是望小子的错。”
不得不说支书看得清楚。
可不是嘛,莫名其妙要退婚,别人还能说他好?
林北望已经给过江婵媛机会了。
即使对方算计了自己,可他当时愿意以母亲的病为借口退婚,就是不忍心江知青一个女同志背上这样的名声。
她刚才坚决不同意,现在知道事情对自己不利又不想听了,怎么好事都让她得了?
强迫自己不去看对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的祈求神情,一根根掰开对方扯住自己袖子的手指,林北望一口气说完了剩下的话:“江知青跟赵知青搞破鞋。”
话音落地,江婵媛仿若没了力气,神色怔怔地跌坐在了地上。
完了,全完了。
她该怎么办?
看热闹的知青们纷纷失语,瞪大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半天,栗珍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她疯了吗?”
第56章 还怀孕了,这理由够了吗?
队员们早就炸开了锅。
不同于还是年轻同志的知青,这些队员们有老有小,老一辈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事更是听说了不少,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就震惊到说不出来话。
他们互相讨论着,看向江婵媛的目光带上了鄙夷。
“还是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呢,未婚就跟男人搞破鞋,真是不要脸。”
“我就知道这个江知青不是个安分的,先前还给赵知青和溪丫头拉郎配。她自己跟赵知青搞破鞋,又不跟赵知青结婚把他介绍给别人。怎么,她一个破鞋还想找别人家的好小伙儿接手啊?”
“未婚的姑娘家能做出来这种事,难怪望小子要退婚呢。江婵媛非得扒着望小子不退,打量着望小子接盘呢。”
“还好望小子早知道了,再迟点,恐怕只能等洞房才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吧?”
“这事儿得上报到公社吧?这种知青怎么分到咱们公社了,出了这种事,这次的公社理评优秀大队还能轮得到我们?”
这时候大家谈对象都是冲着结婚去的,基本没谁没听过这样的事。
“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呢。”有人反驳。
“是啊,江知青看着不像是这样的人,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那你意思是望小子说谎?”
零星几句反驳之语让江婵媛很快有了主意。
江婵媛到底经过上辈子的大风大浪心理强大,知道事情成了定局,反倒很快镇定了起来。
“这都是假的,谁跟你说的?”
哪怕刚刚情绪濒临崩溃,现在的江婵媛也能一本正经的编瞎话。
“不信你问问赵建设,我一个大姑娘当然知道羞耻,怎么可能在婚前做出这种事?”
她说没有就是没有,他们还能验身不成?
赵建设赶忙应是:“对,对,婵媛说得对。”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顺着江婵媛的话让两人脱身的话,这种事够他们喝一壶了。
赵建设尽量保持镇静:“谁跟林同志你这么乱传,我们都是知识青年,怎么可能做从来这种事?”
“再说了,我们下乡这一个月以来,大家每晚都睡在一起,白天也一起上工,想做这种事也没时间啊。”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我们?”
“就是啊,这种事你们两个当事人当然说没有了,难不成还能主动说自己搞破鞋啊。”
“你俩刚刚那么着急阻止望小子不就是心虚?现在又说没有,谁信啊!”
大家才不信这两人的话。
林北望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能这么说肯定是有八成肯定的,他们俩就这两句话能说明什么?
刚刚那么着急不让林北望说出来,不就说明林北望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要阻止?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江婵媛拔高声音,“这种事我要怎么给你证明?我都说没有了,你们还要乱说这种话,你们大队的人怎么这么黑心,非要逼死我吗?”
“刚刚我们阻止他,不就是担心他乱说?你听听他的话,我们阻止的有错吗?这屎盆子都扣到头上了,我们还能当没发生吗?”
江婵媛顾不得还要嫁给林北望这件事了,当下之急是先洗清自己。
江婵媛的眼泪说来就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你们再这么说,我就死给你们看!我以死证明清白!”
决绝的语气让一些人打了退堂鼓。
“江知青这样子——望小子,你该不会是为了退婚乱说的吧?”
婶子怀疑的目光在林北望身上上下打量着。
不是吧,望小子这么实诚的人居然会说瞎话,还是这种瞎话。
“望小子,做人不能这样啊!你要退婚也该找个合适的理由,这么败坏女方名声可不行!就算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能帮你说话的,这是昧良心的。”
“望小子,你到底为什么要退婚?林嫂子的病人家江知青说了不介意,这种媳妇儿还能上哪找?你现在说这种话,该不会真是为了退婚乱说吧?”
闻怀溪心中咯噔一跳。
完了,江婵媛的语气太坚决了,大家好像都愿意相信她。
她给林北望的纸条上没说江婵媛怀孕了,只说她跟赵建设有一腿。可这种事怎么证明,现在岂不是僵住了?
如果江婵媛非要以死相逼,大家肯定愿意相信她,林北望还能成功退婚吗?
她恢复记忆之后的表现已经够惹眼了,跟江婵媛记忆中的前世完全不一样,江婵媛或多或少可能会发现点什么。
而且江婵媛怀孕这件事很隐蔽,她也是上次在山上偶然听到的。
再加上当时江婵媛说了什么这辈子这种话,闻怀溪不想暴露自己知道这件事,因为这样江婵媛差不多就能知道自己暴露了。
所以她也就没在给林北望的纸条上写。
本来是担心江婵媛发现她有什么不对鱼死网破,结果太担心了反到让她束手束脚,让这件事变得棘手了起来。
闻怀溪有点发愁。
这次退不了婚的话,总不能之后再递一次小纸条吧?
即使被众人不断指责,林北望依旧没有生气,只是用平静的语气再一次陈述:“我说的是真的。”
他的目光直视江婵媛,带着令她心惊的平静:“江知青,你做没做过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求退婚。”
林北望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问心无愧。”
林北望冷静的模样反倒是让摇摆不定的人又偏向了他。
“望小子不是那样的人。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林大哥是个好的,他们一家子都是公道人,望小子能差到哪去?”
“反正我信望小子,他说有就是有。”大娘看向姜远峰,“大队长,你就让他们退婚吧,总不能让望小子戴绿帽子啊。”
姜远峰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北望说有,江婵媛和赵建设又坚决说没有,这种事又查不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支书深吸一口气:“望小子,你确定你说的是真话?”
林北望点头,毫不犹豫道:“我确定。”
要不是不能搞封建迷信,林北望恨不得发个誓。
“江知青,赵知青。”支书又问他们,“你们怎么说,确定自己没做过是吗?”
江婵媛梗着脖子:“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再问一万遍也是!”
赵建设紧跟着江婵媛接道:“就是,这还能让我们说什么?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这三人看着都毫不心虚,气氛一时僵持住了。
林北望张张口,想说点什么,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好。”支书点点头,“既然你们都说没做过,我们也没有什么证据查验,那就去公社吧。”
“去公社干什么?我们都说没做过了,去公社又能怎么办?”
赵建设不懂这是什么套路。
只要他们咬死了不松口,公社能查出来什么?
“没说公社能怎么办。”张会计将自己的烟枪别在腰上,“这件事涉及知青,又是大队解决不了的事,那就送去公社,让公社和知青办的领导解决吧。”
“不行!”他尖叫。
哪怕查不出来,以这种事在知青办那边挂了名,他还能拿到回城名额吗?
江婵媛也不同意:“凭什么要我们去公社,我们都说没有了,去公社是什么意思?打算屈打成招吗?”
她故意忽略了知青办。
“那你说怎么办?”支书也来了火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又说大队逼死你,又冤枉公社屈打成招,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江婵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就是不能去公社。”
“那你们退婚。”张会计不耐烦了。
“凭什么?林北望冤枉了我又退婚,岂不是坐实了他的话,我还能有好名声吗?”
江婵媛觉得自己才不是没脑子的人,凭什么好处都让他占了。
“因为你不仅跟赵建设搞破鞋,还怀孕了,这理由够了吗?”
林北望几乎是怒吼出声的。
哪个男人能忍受未婚的妻子算计着跟自己结婚,其实是想找自己做接盘侠的?
“我不说是因为我给你机会,我说你跟赵建设也是因为想着你是一个女孩子,不想把事情做绝。但是你非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是没有火气的。”
林北望看向支书:“叔,江婵媛怀孕了,这是能查出来的,总该是证据吧?”
江婵媛如遭雷劈,赵建设也是不可置信。
江婵媛没想到林北望连这个都知道,赵建设则是没想到江婵媛怀孕。
“行。”姜远峰深深的看了江婵媛一眼,“去找老王头吧,如果是真的,那就去公社知青办处理。”
已经怀孕了,又是知青内部的事,那就给知青办。
省得他们处理不好还惹得一身腥。
先前江婵媛算计闻怀溪的时候,他们去找知青办,知青办打着哈哈混过去了,这次他就不信还能敷衍了事。
江婵媛在怀孕后还能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这种知青他们真是要不起。
趁着这次机会赶紧给人送走,免得她以后捅出来更大的篓子。
在等老王头来的这段时间里,众人只觉得恍恍惚惚。
江知青和赵知青那个那个已经够让人震惊了,没想到还怀孕了。
难怪人家望小子说自己没说谎呢,搁他们他们也肯定自己说的是真话啊。
都怀孕了还不确定,非要等着孩子生出来才能肯定吗?
闻怀溪意识到了不对。
江婵媛怀孕的消息知道的人很少,除了江婵媛自己跟意外听到的她,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才对。
她又没说,江婵媛更不可能自己暴露。林北望是怎么知道江婵媛怀孕的?
上次在山上,她确定只有自己听到了,要不这种桃色新闻肯定流言满天飞了。
这种事只要有一个队里人知道,基本是瞒不住的秘密,不可能大家都没听说过的。
难不成——
闻怀溪神色一凛。
该不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重生者穿越者吧?
这个人将这个消息告诉林北望的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因为好心不想看到林北望被戴绿帽子吗?
如果她没有恢复记忆,就是在这个年代土生土长的话,闻怀溪大概率不会想到这个可能。
但她自己一个例子,再加上一个江婵媛,她真的没办法不这么想。
闻怀溪自己回忆着自己这一个多月来有没有做什么暴露自己的事,却发现处处是破绽。
跟赵建设闹掰就够像江婵媛这种重生的人怀疑了。
但她又不得不做。
好在她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她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闻怀溪,哪怕跟赵建设闹掰是不太符合之前的恋爱脑人设,但也不存在什么突然性情大变让亲近的人怀疑。
最起码她家里都没怀疑过她,只以为是她突然长了脑子眼睛不瞎了。
没关系,既然这么久了对方一直没有揭穿她,估计也不能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又或是怀疑的不多。
现在对方又是因为这件事才暴露的,应该人品还行,她小心就是。
闻怀溪看着老王头确认了江婵媛已经怀孕两个多月的事实,这下辩无可辩。
江婵媛神情灰白,赵建设的脸色也是红红白白又青青紫紫,像打翻了调色盘。
本来赵建设还想着用江婵媛不守妇道将这个锅甩出去,这下好了,两个多月,那会儿他们还谈着对象,甚至还在城里!
本来也是,自从重生以后,江婵媛就没让赵建设碰过自己了,怀孕的时间咋想都不可能短。
姜远峰让其他人散了,他们三个喊上了几个大娘,直接将两人送去了知青办要求退回原籍。
这种知青,他们大队是不能要了,刚好这次一起送走。
江婵媛一路上疯狂想着对策,思考着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绝对不能退回原籍,被退回原籍再分配的地方是那种穷到不一定能吃饱饭的。
等看清知青办领导的面容后,她反倒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今天在的这个领导是她的“熟人”,这个人欠她一次,最起码能不被退回去了。
如江婵媛所料,知青办领导一听是江婵媛的事,积极劝和打着哈哈。
“我替他们向你们道歉,知青们年纪轻不懂事,经过这次,他们肯定知道错了。咱们都是长辈了,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啊?我们也有难处啊,你们就体谅体谅我们。”
“不行,都这样跟他们学我们还怎么管理?我们大队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就因为他俩,这次的先进大队都打水漂了!”
张会计是个老油条,对付起领导来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不是我们不体谅你们,你们也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啊!”
如果是他们自己的队员,那立马结婚打结婚证,只要在事情扩大之前结了婚,基本上就没事了。
但江婵媛本就是个事儿多的,赵建设也不遑多让,姜远峰几人才没有这个心情替这俩人想办法遮掩。
“不能退回原籍。”领导毫不相让。
“这样,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能答应的我都答应,但是不能退回原籍。这样,这俩人带回去,你们想怎么罚就怎么罚,知青办绝不插手。”
“这是什么话,我们又不是贪图好处,更不是为了为难某个人!”
退回这俩知青又不是他们贿赂人搞鬼,合理合规的事情为什么办不了?
“老赵?你也劝劝,真不能退回去。”
被点名的公社书记不知道这该怎么劝。
发生这种事,人家要退回去他是能理解的,要他说老韩同意了啥事没有,用得着在这里扯皮?
就是这个老韩,为什么非不同意,难不成这俩知青哪个跟她有亲戚关系?
赵书记不说话,韩主任也没了办法,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张会计啊,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老韩没求过你什么,就是这两个知青,真不能退回去。”
韩主任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张会计只能松了口。
最后在赵书记的见证下,姜柳大队得到了下一批知青少分几人的承诺,且韩主任要私人补上他们这次先进大队本该得到的奖品和其他一些让步。
要是没有这事,这次的先进大队绝对是他们的,现在这样只得到了东西没了名声,他们还觉得自己亏了呢。
几人又带着带着江婵媛和赵建设火速去打了结婚证,做主分了队里一处没人住的小房子单独给这俩人,眼不见为净。免得跟其他知青在一起又闹矛盾。
当然,是给租金的。
江婵媛如愿没被退回原籍,但在姜柳大队的名声也毁的差不多了,她以后再想作什么妖可不容易。
而且没嫁成林北望不说,反倒嫁给了她无比想逃离的赵建设,最起码这几年两个人是绑在一起了。
这恐怕才是最让江婵媛痛苦的事。
第57章 娟子,我来接你了。
姜柳大队彻底割完麦子的这天是个艳阳天。
阳光高照,烘烤着大地,也让人的心情如这艳阳一般灿烂。
麦子彻底割完,农忙结束了一半。
看着大队部外面晒着的成片儿的麦子,再瞅瞅粮仓里满满当当的新粮,姜柳大队的队员有一个算一个,这两天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走路都呼呼带风。
老天赏脸,这些天都是太阳高照的大晴天,让他们能把新收的带有水汽的麦子好好晒一晒。
前面晾晒的麦子已经进了仓库,等最后这一部分麦子晒干进仓,他们就彻底不用操心麦子了。
前两天他们总是担心一哪天下雨,给麦子浇湿后又及时晒不了发霉,导致好好的粮食可惜了。
这两天整完土地,再赶紧给下一批的苞谷种下,大队里就会计算工分分粮。
他们的粮食眼瞅着要进自家房子了,怎能不让人心情愉悦。
最近歇着整地的这几天,按理来说应该能稍闲一些,可各家各户打算在端午给孩子结婚的这些人家依旧繁忙。
刚忙完地里的活儿,又要紧着开始为儿女操心。
孩子们激动着能跟另一个同志组成家庭,长辈们却要费尽心力给他们操办着,争取让自家孩子结婚的时候能热热闹闹的,也尽力让他们这一辈子仅有一次的事情不留遗憾。
这个时候的婚事都比较简单,可再简单,新人的婚礼也必不可少。
大部分男同志都是穿一身借来的旧军装穿。
女同志要么穿一条红裙子,要么穿跟男同志一样的旧军装。
女方这边吃早上的酒席。
男方那边吃过早上的席后,讲究一点的人家会借一辆自行车来接新娘子。
等新娘子到了男方家中,中午吉时新娘子改口后,男方会再有一顿酒席,请男女方的亲属和队里这些亲朋。
这个时候两位新人要给这些长辈敬酒,等这顿饭吃完,婚礼就彻底结束了。
中途再分点糖果给队里的小孩子,就算是比较体面的婚礼了,也是大部分人家的安排。
至少姜柳大队这几户有孩子结婚的人家都是这么安排的,队里参军孩子家里的旧军装都不够借,甚至借到了外村去。
王娟倒是没借旧军装。
姑娘家参军的本就不多,他们周边大队更是稀少,女式军装根本就借不下。
王娟家里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给她做一件红色的裙子。
又是新衣服又体面,红色也符合结婚这个好日子。
眼看着快要到王娟和周子安两人的婚期了,王娟她大嫂前些天便给王娟做好了裙子,试穿的时候闻怀溪跟姜怀梦还去看过。
王大嫂不愧是公认的做衣服手艺好,那红裙子穿在王娟身上板板正正,不大不小刚刚好。
款式是王大嫂学了人家城里的,很是适合王娟,衬得人英气大方。
便是见过不少后世衣服款式的闻怀溪都觉得那衣服好看,想请王大嫂帮自己也做一件适合自己的裙子刚好夏天穿。
王大嫂一口应下,只是这做衣服的时间得往后拖。
他们两家人这几天都忙忙碌碌的。
两家人互相商量着当天要给孩子置办什么酒席,又要请哪个师傅来做席面。
王家还好,他们家是嫁闺女,只需要意思意思招待一下他们自家的亲属。
周家那边不仅要招待自家亲人,还要招待女方的家属。
不仅比王家人忙,还要多做一顿饭,花的钱也更多一些。
好在周家只有周子安一个儿子,这辈子也就花这一次。
娶的媳妇儿儿子跟她都满意,周母对这件事乐意得很,再累心里也是高兴的。
跟两家交好的人家会在婚礼当天上礼,像是王娟的小姐妹这些,关系好的可以单独再送王娟礼物。
闻怀溪前些日子和表姐商量着给娟子姐买新婚礼物了。
这两天眼瞅着闲了,两人跟徐桂芳说了之后,一大早骑着家里的自行车一起去公社的供销社看看还有没有双喜枕巾卖。
因为整地的关系,队里的两头老黄牛正在跟着队员们忙碌,这两天想去公社没有牛车坐。
公社离他们大队不远,大部分人家都是自己走着去。
可闻怀溪和姜怀梦去公社不仅要给王娟买新婚礼物,还要顺带帮家里带点东西。
李梅香本来是打算自己去买东西的。
既然女儿跟外甥女要去,家里的事也多,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让这俩小的帮家里带了就行。
这俩人要带东西,走路上沉得很,家里有车不骑不是凭白遭罪么。
姜山知道自家两个孙女今天要用自行车,回绝了一些人家想要借自行车的请求,专门把今天给空了出来。
一大早,姜山把自行车给孙女从屋子里推出来,叮嘱了一番让她俩骑的时候小心人也小心车,之后匆匆吃了早饭就去上工了。
姜山虽然年纪大了,身体却很硬朗,闲不下来,一直都在下地。
姜远峰想着他爹到底年纪大了,就给安排了点轻松的活,跟大队里那些老头儿老太太一起晒晒粮食什么的。
能挣几个工分算几个,不求多。
姜山知道儿子心疼自己,他*也不是那种逞强的人,前几年上了六十岁顺当同意换了工,到现在每天挣得口粮也勉强够自己吃了。
能靠自己一天,姜山都不愿意在家闲着靠儿女,这样总让他感觉自己没用了。
去公社买东西要赶早,更别说徐桂芳让姐妹俩记得割点猪肉回来给家里人补补。
猪肉紧俏得很,不去早根本就买不上。
闻怀溪跟姜怀梦在姜山走之后不久,带上了写着徐桂芳和李梅香要买东西的纸,而后挥别了在门口送人的徐桂芳,骑着自行车往公社去了。
到底不在住在公社,哪怕姜柳大队在红旗公社众多大队里已经算是离得近的大队了,路上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即使她俩出发的早,有自行车速度快,而且一到公社又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先去了食品站割肉。
这么紧赶慢赶的,等排队到她俩的时候,上好的五花和肥肉多的部位已经卖完了。
闻怀溪没割过肉,根本不知道要买哪里,只能等表姐决定。
姜怀梦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猪前腿,最终让卖肉的同志给割了两斤猪后腿。
家里统共就剩这二斤份的肉票了,本来她奶说能买肥的就买肥的,有油水,可她们属实抢不过这些在公社住的。
别说明天再抢。
每天肉卖的的情况都不一样,今天最起码后腿肉剩的多,下次再来指不定剩些什么。
姜怀梦决定今天买了得了。
猪后腿瘦肉多,可剩下的那些前腿看着不是很多,估计不够两斤,不如割后腿一整块。
把肉装进篮子后,姜怀梦叹了口气,这肉还是太瘦了点。
不过已经买了,她也不会再说什么,装好肉后就跟闻怀溪推着自行车往下一个地方去。
等两人买好家里交代的东西后,姜怀梦的两只手已经满满当当了,就连自行车上也挂了不少东西。
她俩刚才进供销社买红糖的时候挑了一对儿大红色的枕巾,所有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
可闻怀溪想给家里人寄封信,两人便又推着自行车,带着大包小包来了邮局。
到了邮局门口,姜怀梦示意表妹把手里的东西给自己拿着,她在外面等着。
往常寄信都是在一开始没买东西的时候,这样后面也不用带着一堆东西来。
可农忙好不容易歇下来一会儿,红旗公社底下的大队哪个队里的人不想趁着这个机会买点东西,又或者给家里人割点肉补补。
她们紧着买东西,寄信这件不着急的事只能放在后面,背着一堆东西来了。
闻怀溪摇头拒绝了姜怀梦的提议。
姜怀梦手里东西不少,等会还要扶着自行车,再加她手里的肯定撑不住。
她倒腾着给自己找了一些不妨事的东西替换下来提在手里,又将表姐手中的东西尽量往自行车上挂,实在挂不下的,只能让姜怀梦手提。
索性挂完后剩下的东西不多,姜怀梦提了东西扶着自行车也能勉强支应。
看着姜怀梦还能撑住,闻怀溪这才拿着给爸妈的信进了邮局。
红旗公社的邮局不仅能收发信件,更是装了几个电话能打电话。只不过收信的地方和打电话的地方不在一起。
打电话要在进门更靠里面一点。
这也是因为电话贵重,放里面让大家心安一点。
闻怀溪今天只寄信,不打电话,便在靠门一点的地方,进去就是工作区。
巧的是,今天收信的女同志还是她的老熟人,是之前她来取被江婵媛拿走的那个包裹的时候,帮她寻找包裹的刘晓慧。
刘晓慧也一眼认出来她了,看闻怀溪手里东西多,还热情的让她将东西可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从自己坐着的工位给闻怀溪掏了一把瓜子出来。
人家都把瓜子递到手里了,闻怀溪就没拒绝,下次她来的时候给这位刘同志也带点东西就好。有来有往,关系才能长久。
她估计还要在姜柳大队待上不少时间,能有邮局这么一个关系也好,往后不论是她或是姜家人,取包裹什么的都能方便点不是。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闻怀溪掏钱买了一张邮票,仔细贴在信封上后,将信递给了刘晓慧。
“那我走了晓慧姐,下次闲的时候来找你玩。”
寄完信她也该走了,毕竟表姐一个人还在外面。
刘晓慧爽朗一笑:“行,下次见。要是有你的包裹,姐也给你留意着,绝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闻怀溪友好地笑了笑,拿好自己的东西转头却猝不及防看到打电话那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栗珍珍?
闻怀溪脚步顿了一下。
不过她没有多想,看了人一眼后径直走出了邮局大门。
据她所知栗家挺有钱的,栗瑶瑶平常收到的报过不少,栗珍珍有钱给家里打电话是情理之中。
闻怀溪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出了门就赶紧跟表姐回了家。
时间飞速流逝,很快端午便到了,王娟跟周子安的婚事如约举行。
大队里各个人家都沾亲带故,办婚事的也不止王家一家。
前两天姜家人商量了一番,算着大队里办婚事的人家,把家里人大致分派了一下,去往不同的几家吃酒席。
一家分上几个人去帮忙,刚好把家里所有人分完。
别人无所谓去谁家吃席,但闻怀溪和姜怀梦与王娟关系亲近,自然被徐桂芳分去了老王家。
端午一大早,姜家人分头行动,闻怀溪和姜怀梦带着前两日买的鸳鸯红双喜枕巾,跟徐桂芳一起去了老王头家里帮忙。
老王头今天嫁女儿,家里热闹得很。
作为新娘子的王娟一早被自家妈喊了起来,换衣服绞面梳头,王家人好一通忙活,打扮出来了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闻怀溪跟姜怀梦到的时候,王娟刚换好衣服。
两人先跟王娟说了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等祝福话语才将贺礼送上。
王娟果然很喜欢这对枕巾,应该说屋子里这些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能在结婚当天得到这么一份贺礼,就没有哪个女人是不高兴的。
王娟欣赏完枕巾后拉着两人坐在自己的闺房,闻怀溪跟姜怀梦有幸围观了新娘子准备的后半程。
闻怀溪甚至被那细线绞面时王娟的痛呼吓得后退,打定主意自己将来结婚那天一定不要弄这个东西。
虽然绞面后王娟的皮肤确实光滑了不少,但是太可怕了。
她感觉娟子姐被绞完面后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能把一向好强的娟子姐整成这样,闻怀溪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碰这个东西的好。
今天的婚礼,王家跟周家是按照惯例的流程安排的。不同的是周家那辆来接新娘子的自行车不是借的,而是周家自己新买的。
当时周母说三大件真不是虚的。
自从王家同意了两个孩子的婚事,他们就在一起商量了三大件应该怎么买。
首先自行车是肯定要买的,有一个交通工具去哪都方便。
确定了一样东西后,剩下来的一件在手表和缝纫机中选。
王娟主动拒绝了周母要给她买一块儿手表的想法,选择了缝纫机这个比较实用的东西。
周母会用缝纫机,王娟虽然在做衣服缝补衣服这方面技术不好,到底是会一些的。
买了缝纫机两个人都能用不说,平日里拆洗被子啊,补个衣服什么的更能方便不少。
人家周家态度好,王娟也不是那种不懂事儿的。
手表对他们这种农家来说是真的没啥用,平日里根本用不着。
而且周子安是有一块手表的,对于看天吃饭的他们来说,用他那块尽够了。
周母是真心实意想给王娟买手表的,一开始并不同意王娟的话。
她觉得这么些年家里没缝纫机都过来了,无所谓买不买。
但是她儿子有一块手表,给新媳妇儿买了手表刚好跟她儿子一人一块。
可王娟态度坚决。
周家最开始商量的就是三大件买什么主要看女方那边要啥,既然王娟坚持要缝纫机,周母便点了头,心里却对这孩子更满意了。
虽然她想要给儿媳妇买手表是真心实意的,可儿媳妇这么善解人意她也肯定开心啊。
她闺女当时出嫁的时候便要了一块儿手表,年轻姑娘听到能拥有一块儿自己的手表哪有不心动的?
她儿媳妇肯定是心疼她做这些活儿累,这才要了一个缝纫机。
周母坚信这是她儿媳妇心疼她,不接受反驳。
这就是她戴滤镜看人了。
王娟真的就是方便而已,也是真心觉得手表没啥用。
她解释了,但是周母不听。
周母心里琢磨着既然这次没买上,回头一定让周子安好好努力,小两口自己奋斗了再买也成。
儿子挣钱给媳妇儿买的,也比他们这两个老的买更让人高看一眼不是?
打定主意后,周家就寻摸着换自行车票和缝纫机票了,最终在农忙开始后不久,她女婿帮忙从城里一个亲戚那里换到了自行车票。
拿到票的当天,周母就喊上王娟一起去挑了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倒是缝纫机票一时没换到。
本来这种大件儿的东西就少,票不好换,周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换到自行车票已经算是幸运了。
至于缝纫机,那个亲戚说了会帮他家留意着。
周家为了表明态度,直接把买缝纫机的钱跟彩礼一起送了过来给王娟拿着,说换到票以后她随时买,想买哪个牌子就买哪个牌子,钱不够就要,别的自家人不插手。
这样的行动,王家是一点错都挑不出来,对周家的态度满意得不得了。
双方都有心跟对方好好相处,两家的关系自然是突飞猛进,一时间根本让人看不出这两家是才成为亲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双方关系好了好多年了呢。
言归正传,闻怀溪几人吃过饭便一直在王娟的房间里陪着人,等着周子安这个新郎官的到来。
吉时刚到,周子安就顶着一张灿烂的笑脸来接王娟了。
周王两家的婚礼举办的没有很繁琐。
堵门藏鞋这种活动女同志们都是象征性地闹了两下,便让开门放周子安进来了。
一进王娟闺房,见到被精心打扮的王娟的那一刹那,周子安着急的步伐顿住了,整个人木愣木愣地呆站着,嘴角的笑容是越勾越大。
周子安直白又深情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王娟,王娟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害羞的晕红都貌似更深了一些。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错开了周子安紧盯着她的目光。
周子安上前一步,羞涩又坚定道:“娟子,我来接你了。”
继而弯下腰拉起王娟的手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攥紧王娟的手,带着人并排往出走。
周子安唯一的姐姐嫁给了一位军人,他此时穿了一身姐夫的八成新军装,衬得本就高大的身躯更是挺拔了几分,跟一身红色连衣裙的王娟两人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第58章 这下彻底是人家周家的人了啊。
出了门,周子安和王娟分别牵了大红花的两端,俊男美女十分耀眼。
正式改口叫完爸妈,两人拜别了王家父母。
周子安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带着心爱的姑娘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回了自己家里。
到这里,女方这边的事儿差不多就完了,只有少部分和女方关系近的亲朋邻里会被邀请去男方家中吃酒,其余人拿了喜糖就可以散了。
待所有来帮忙的村里人走后,王家的这些亲朋好友们收拾收拾跟在接亲的队伍后出发,婚礼的热闹也从王家转移到了周家。
婚礼的正时间是中午一点半,这会儿周庄大队的妇女们忙着洗菜择菜,老少爷们也忙着搬东西,整个周家拥拥挤挤一片忙碌。
周家就这一个儿子,很可能近二十年就办这一次事儿,周父周母自然想给自家儿子整的好好的,基本上家里能喊到的亲戚都被叫了来。
人多了,再加上队里这些来帮忙的人,最后周家算出来了四十桌席面。
四十桌的酒席在这个时候不算少了,更别说周家准备的菜色还算不错,周庄大队谁家不说周福家是大手笔?
就连周边几个大队的队员,听说了这件事也暗自咂舌。
他们可是知道周家婚宴的大厨是周母专门请了娘家那边一个有名的做席面的老师傅的。
本来老师傅年岁渐长,手上开始没劲儿,已经将所有的手艺传给了儿子,放话从今年开始就不干这行了的。
可周王两家婚事定的匆忙,他儿子老早被定走了。周母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席面师傅,又不想让自家儿子一生仅有一次的婚礼委屈,便专门跑回娘家求了老师傅。
周母娘家跟他家有点亲戚关系,平日里又来往密切,架不住央求,周母给的酬金又确实多,他便破例来了这次。
周边几个大队现在当家的中年人,几乎全是吃老师傅做的席面长大的,他做菜的手艺十里八乡都信得过。
见周家能请得动已经不打算做席面的老师傅出山,参加婚礼的众人惊讶不已。
大家暗自思量着今天婚事的里里外外,再想想刚刚看到的那些食材,还有那辆崭新崭新的自行车。
这一场婚礼真可是看出来了,只养两个孩子确实省钱,周家真是比他们富裕不少。
有些家里有闺女的人家开始在心里后悔没在一开始就抓住周子安这个金龟婿,反倒是让王娟这个外村的捡了便宜。
毕竟大队里大部分人家都不止一个儿子,婚礼是能简则简,一般能有二十桌就算是正常规格的婚礼了,也不可能出高价就为了一个做席面的师傅。
甚至有些揭不开锅的家庭直接让自家炒菜最好吃的媳妇做席面,就是为了能省下一点钱。
哪能像周家似的,恨不得什么都给周子安安排上。
他们总不能为了一个儿子结婚就不管其他儿子了吧?
别的孩子是要有意见的。
但是想想周家就这一个男娃,他们倒是又可以理解几分了。
就这一个嘛。
他们虽然穷了点,但不像周家这样人丁稀薄。
能给家里传宗接代可是不少人心中引以为傲的事情。
想到这儿,来帮忙的妇女们感觉自己的腰杆子莫名直了些,就连对周家有钱的羡慕都变成了隐隐的自豪。
妇女们脑中划过无数念头,脸上却挂着乐呵的笑容,手底下不停地忙活着,切肉切菜的,很快准备好了大厨要用的肉菜和碗筷。
一片忙碌之下,去王家接亲的一行人已经回了周家,在一众人的簇拥下,两位新人被送进了新房。
闻怀溪几人作为娘家的亲友照旧跟着王娟进了新房,直到外面的婚礼即将开始,一屋子的娘家人才被喊出去准备见证婚礼。
闻怀溪跟两个姐姐,还有王家的几个亲戚,都是年轻姑娘坐了一桌,大人们则是在另外的桌子坐着。
新人简单拜过父母天地,换王娟改口了。
两人在开席后敬过长辈们的酒,认完男方的亲属,这场婚礼就差不多算是结束了。
四十桌的婚宴分了两轮,闻怀溪她们这些娘家人是第一轮,他们吃过饭就回了姜柳大队,那会儿第二轮的酒席都还没开始。
去的时候热热闹闹的,回来的时候人虽然不少,可因为少了一个人,却让的众人的心头平添了几分怅惘。
等三朝回过门,王娟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才会回一趟娘家了。
小夫妻两人前两天已经领过了证,都不用多回家一趟取介绍信。
老王头独自一人沉默地闷头走在前面,到了两村交界的地方,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往周庄大队的方向看了一眼,说:“这下彻底是人家周家的人了啊。”
王婶子顺着他的目光盯着周家的方向,心中的惆怅一点不比他少。
孩子当初没对象跟在刘志斌身后的时候,她巴不得早点找个好对象给闺女嫁出去,谁知道这缘分来的这样快,婚事也紧随而来。
现在真的把闺女嫁出去了,王婶子心里反倒空落落的。
早上还好,到这会儿回家身边儿明显少了那么一个人,她有些不是滋味,心头酸酸涩涩的。
就像老伴儿说的,她闺女真彻底是人家周家的人了啊。
闻怀溪跟外婆表姐从周家回来后,姜家人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已经回来了。
——去婚礼女方家帮忙的都在家了,去男方家帮忙的这会儿应该正在帮着收拾碗筷,一时半会儿可能还回不来。
闻怀溪她们三个人作为娘家亲戚跟着王家人去男方家吃了酒,倒是省了一顿晌午饭,其余人却是没有吃的。
这其中包括早上留家里照顾小妞妞的姜怀天。
他只顾着给妞妞蒸了鸡蛋喂了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好在大妗子李梅香带着儿媳妇李静是去赵惠家帮的忙,赵家女婿来的早点,赵惠出门子的时间不算晚,两人便回来的早些,到家就做了午饭。
那会儿姜怀天刚喂完妞妞哄睡了孩子。
李梅香负责做饭,李静帮忙,家里又陆续有人回来。
两人手脚麻利很快做好了中饭,把其他人的份儿留出来后,趁着妞妞在睡觉不闹人,几个人迅速吃了午饭,又家里院外地忙碌了起来。
农家人一刻都闲不下来,哪怕是农闲,也不是一点活儿都没有。
无论是去自留地忙活还是家里这些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儿,总归是需要人一件件做的,不可能凭空被做好。
闻怀溪三人到家的时候,院子被大妗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从闺女这边解脱出来的姜怀天也忙着挑了水给自留地里浇。
一进门,三个人各自进屋换了身方便干活的衣服,闻怀溪去找了徐桂芳,问她山上哪边儿有香椿树,她想去钩点回来。
这会儿正是吃香椿的日子。
她家虽然是重组家庭,口味却意外的一致。不论是继父跟继兄继姐又或是她妈和双胞胎哥哥,全都喜欢吃这个时节的香椿。
她记忆里每年外婆寄的腌制好的、或是让人捎带的新鲜香椿,家里人都是抢着吃的,根本不用担心放坏了或是吃不完剩下的问题。
当然这个时候物资稀缺,也不会有人剩菜就是了。
之前农忙表弟都放假回家了,前两天钩回来不少香椿,姜家这两天已经吃上了,还腌了一部分。
这些腌制好的徐桂芳打算给姜远兰送点,剩下的留着家里慢慢吃。
但那些是腌好的,到底跟新鲜的不一样。
闻怀溪想等会去山上多钩些回来,家里谁去送的话,爸妈也能吃口新鲜的。
她再挑一天去给闻向妤那边送点,这样家里人都能尝尝她的劳动成果。
闻怀溪自己倒是无所谓吃不吃。
她前世今生对香椿不说讨厌却也不爱,最多在这个刚出香椿的日子稍微尝两口,像家里其他人那样顿顿吃是一点不行。
要是饭桌上只有这道菜,闻怀溪宁愿一口不动干吃饭。
为这,往年家里早上吃个馒头都要夹香椿的时候,姜远兰都会单独给她弄点别的菜吃,念叨她这点不像自己。
闻怀溪以前不明白,现在却清楚知道她是随了上辈子的亲爸妈。
闻怀溪上辈子的那些家人,是跟她一样不是很喜欢吃香椿的。
姜怀梦先前说过要跟闻怀溪一起去山上,她问完外婆具体位置后,便去敲了姜怀梦的房间门问她有没有换好衣服。
闻怀溪话音落下的同时,屋子里传来姜怀梦闷闷的,好像正在换衣服头埋在衣布料下的声音:“快了快了,小溪你再等我一会儿。”
隐约传来的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证实了闻怀溪的猜测。
行叭。
闻怀溪耸耸肩。
那她刚好去找找前两天表哥表弟钩香椿的钩子和篮子。
姜家的厨房另一边也是杂物房,闻怀溪往厨房走去找钩子,刚好醒来的妞妞正被她妈抱到院子里一双大眼睛四处看。
看到闻怀溪这个小姑姑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妞妞很给面子的冲她笑了一下,嘴里模糊地发出类似“姑姑”的音节。
闻怀溪爱的不行,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去厨房的目的,从嫂子怀里接过妞妞自己抱着,姑侄俩闹作一团。
辛辛苦苦挑了不知道多少趟水,刚打算歇一会儿的姜怀天恰好看到这一幕酸了吧唧:“小叛徒!小妞妞你怎么这么偏心?你爹我早上抱你一早上就知道哭,一见到你姑姑就笑,还是不是我闺女了?”
说着,姜怀天就要上前捏两下闺女的脸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小妞妞只有一岁,平常都是李静照顾着的。
李静去上工的时候,有徐桂芳帮着照看,再不济还有李梅香在一旁帮衬,反倒是姜怀天这个父亲陪她比较少。
姜怀天则是白天在外多点,等他晚上回家了,妞妞已经睡了,一天看不了几眼她睁着眼睛的样子。
她年纪小又不记人,对姜怀天就更陌生一点。
妞妞平常是个乖孩子,不像臭蛋小时候那么吵闹,姜怀天对女儿最多的印象,就是上工回来后乖乖睁着大眼睛,含混着但是甜甜喊爸爸的可爱模样。
他还觉得闺女就是贴心呢!
结果今天家里人都要出去帮忙,妞妞留给他一个人照顾的时候,姜怀天一开始信心满满,认为他肯定能照顾好闺女,结果没多久啪啪打脸。
小妞妞一开始对他挺新奇的,没看到妈妈也没哭,被姜怀天哄得“咯咯”笑。
过了一会儿,跟陌生的爸爸交流完了,妞妞想回到熟悉的怀抱却没看到妈妈和奶奶时,她坚强的没哭。
直到指挥着爸爸出门去各个屋子里转了一圈一个人都没看到后,妞妞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小嗓子喊着“妈妈”的同时泪水倾盆而下,任姜怀天怎么哄都哄不好。
姜怀天差点都要带着妞妞去找自家媳妇儿了。
好在他临走前想到媳妇儿交代的要给妞妞吃蒸蛋,去厨房蒸了喂给她吃,这才在人回来之前哄好了孩子,总算没丢这个“连孩子都哄不好”的脸。
第59章 表姐怎么还敢靠近那些人?
姜怀天那声“小叛徒”引得妞妞好奇地的看了过去。
被闺女盯着,姜怀天本来打算捏一下的手到妞妞脸边换成了戳。
他轻轻戳了一下妞妞的胖脸蛋,语气中带了一丝无奈,低声又骂了句“小叛徒”。
也不知妞妞是听懂了还是被他戳疼了,刚还在笑的小人儿立马嘴一瘪,大眼睛就那么瞧着你,眼看着要哭出声儿来。
一看到闺女的眼泪,早上哄了她一早上的姜怀天有点慌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闺女委屈的脸,着急忙慌地解释:“我这也没用劲儿啊。妞妞你别哭了,爸爸求你了,爸爸实在见不得你哭……”
他想把闺女抱到怀里哄一哄,但是他媳妇儿带着火气地眼神成功让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妞妞的哭声不小,小孩子哭的时间长容易伤到细嫩的嗓子。
李静不敢耽搁,将闺女抱回自己怀里哄着,嘴上还不住地数落姜怀天:“你说你招惹妞妞干什么?还嫌她今天哭得不够多吗?小孩子哭多了容易生病的,要是妞妞晚上发烧了怎么办?”
李静本就心疼丈夫照顾姑娘让她哭了一早上,见他又来招惹妞妞,更是憋不住心里那股气,轻声哄着孩子的同时数落声儿就没停过。
姜怀天理亏讨饶,连连道歉,好似一点儿都没注意他闺女那是干打雷不下雨——装呢。
妞妞贼精贼精的,还知道把脸对着李静,给了自家爹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闻怀溪站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妞妞眼睛都没红一下,只是她不打算参与人家一家子的温馨时光。
恰好这时候姜怀梦换完衣服出来,两人同情地看了一眼哄完妻子又哄孩子的姜怀天,拿好工具走后门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上山这一路并不算累。
这段日子天一直是放晴的,即使是山上这种有郁郁葱葱的草木帮着遮盖阳光的泥土地,也并不泥泞难走。
偶然瞧到的没有高树遮挡的花草,甚至被热烈的阳光晒得有些打蔫儿。
没有湿软的泥巴粘着鞋子,两人上山这一路轻松了不少。
两姐妹上山的路上并没有碰到几个人。
正是香椿收获的季节,打算给自家饭桌上添样菜的当然并不只有姜家。
只是今天队里好几家办婚事,队里大部分人家都赶去这几家帮忙了,这才让本该热闹的山林显得有些空寂。
也是因为前两天上山的人比较多,大家常走的这几条路边的野菜和香椿树几乎全被采摘过了。
她们俩想要找到点枝头香椿比较多的树或者野菜比较多的地方,就得稍微往周边去点。
姜怀梦经验丰富点,闻怀溪告诉她外婆说过的几个地方后,她观察了一番四周,选了一个她觉得应该不会被人钩走香椿的地儿,带着闻怀溪一直往前走。
徐桂芳说的地方挺准的,但是有一点远。
两人穿过高大茂密的树木,沿着东北方一直走,走了好一会儿,才遇上了几棵没怎么被钩过的香椿树。
这几棵树上的香椿挺多的,只有其中两三棵的最低处有被采摘过的痕迹,树枝着有着新鲜的断痕。
其余几颗树包括那两三颗一直到树顶的位置,都没怎么被动过,有些甚至已经老的不能吃了。
姜怀梦绕着这些树转了一圈,重新将背篓背起来,决定自己再向前走走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树。
“你先在这儿弄着。这几棵树低处香椿不多,上面的我俩够不到,估计钩不了多少。我再去前面找找别的树。”
姜怀梦走后,闻怀溪学着前两天看过的表哥的样子,用钩子钩着香椿。
不过她技术不行,手上又没力气对不准,要十来下甚至二十来下才能钩下来一颗,这让她有点挫败。
而且因为每次抬手钩都需要力气,这么一会儿闻怀溪的胳膊已经有点酸了,背篓里的香椿却没多少。
这样不行,地去找找表姐让她教教自己。
这样想着,闻怀溪将自己仅有的劳动成果放进背篓,又把背篓背起来拄着香椿钩的杆往姜怀梦消失的方向找去。
闻怀溪走后没多久,路的另一边走来了几位背脊挺直的老人,互相搀扶着走到了她刚刚待过的香椿树下。
这几棵树上的香椿不少,闻怀溪又只钩下来那么一点,都没让香椿树“破皮”。
几棵香椿树上就只有几位老人早上钩掉的那些地方是空的。
这几个这些天一直在这边儿钩香椿的老人没发现一点不对,根本没意识到这片隐秘之地已经被别人到访过了。
早上几人趁着整个姜柳大队都在忙活着的时候已经来过一趟了,下午来之前也特意观察过,好些人仍在别人家帮忙,一时半会应该结束不了。
他们选的这边儿靠近周庄大队,也靠近他们现在住的茅草屋,是村里人不常来的地方。
小心些应该还能再弄一批。
几个人放下背篓,拿着自制的短杆钩开始钩起了香椿。
“嗳,老陶?”
被叫老陶的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夹袄。
衣服虽破,却挡不住他那自内而外散发的书卷气质。
老陶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应:“怎么了老蒋?你那边够不到还是怎么了?要不要我跟你换换?”
他们自制的短钩不如村里的人长,基本只能钩到比较矮一点的香椿,身高不够的情况下钩不了多少。
老陶这个他们其中最高的人经常被其他人喊去帮忙收尾够一下高处的。
蒋春生才刚开始钩,底下的还没钩完呢,哪就这么快遇到够不上的。
他摇摇头否认了老陶的话:“我是想说,等会小晏来的时候,你记得让他帮忙给咱们找一下长点的竹竿,要不这上面的都够不到可惜了。这些香椿腌了够我们吃一阵子了,好歹能多两口菜。”
另一头正忙活的老方跟着附和:“对、对,这没个长竿子真的不行,好多都可惜了。”
这些老人大部分本就是穷苦出身,骨子里的勤俭节约根深蒂固,珍惜粮食更是他们的本能。
他们现在又是这么个情况,愈要比之前珍惜粮食。
因为是被下放过来的,严格意义来说他们并不算姜柳大队的人,跟那些知青插队不一样。
他们没有自留地,山上的这些野菜是他们唯一能免费吃到的蔬菜。
他们几个老家伙为此把山上这些野菜的种类和生长时间记得清清楚楚。
说不得有些村里人都没他们了解。
老方苦中作乐地想。
原来是这事儿。
提到自家外孙,老陶笑了起来:“行,让小晏给咱们找,咱们几个老伙计争取把这一片儿的香椿都钩完,吃到明年!一年都不愁没菜下饭。”
“哈哈哈好!”
虽然知道是开玩笑,但老陶的雄心壮志还是让其他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这才是生活啊,而不只是活着。
当初下放到姜柳大队的时候,下放来这里不仅什么都不让带,全身的衣物也被换了一遍。
原本体面的衣服都变成了不知道属于谁的、从哪里翻出来的打了无数层补丁,旧的不能再旧甚至被洗的发白的衣服。
他们这些人刚下乡的形象真是不堪回首。
胡子拉碴,衣物脏乱,整个人全然没了精气神。
好在姜柳大队的领导班子人品不差,他们几个老家伙也有几分关系,手中得以捏了些钱。
又有老蒋这个老中医在,这才将那个对他们来说很可能成为埋骨之日的冬天扛了过来。
走过了人生的黑暗时刻,他们的心态早已被锻炼得平和起来,偶尔还能给自己找点乐子开心开心。
姜柳大队的队员并不像他们听到的别的下放大队对他们这些人那么排斥,大家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这让他们轻松不少。
他们本就是知识分子,到了这把年纪阅历也够。
一个人可能会想不开走进死胡同,一群人互相调侃开解,倒是让自己一扫先*前那股对生活对未来丧失信心的颓劲儿。
久而久之,他们便觉得晚年能生活在姜柳大队也不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安享晚年了。
到了今年,老陶的外孙找了关系下乡来了姜柳大队,更是让他们的生活好过了许多。
以前虽然有家中小辈,但是孩子们不敢明目张胆与他们接触,他们自己也害怕带累儿孙,基本都是孩子们托人给他们送点钱,再多是不行了。
他们本身就是下放来的,平时不能离开姜柳大队,需要什么也不能总麻烦人家大队长,只能自己想办法。
现在好了,有了小晏,他们生活里缺些什么可以直接拿钱给对方让对方帮忙买,省事了不说,还能时不时吃上对方带来的肉罐头或者国营饭店的肉菜改善改善生活,日子不知道比从前滋润了多少。
只是想到对方会来下乡的原因,老蒋叹了口气:“就是辛苦小晏了,本来能待在城里,现在却……”
这未尽之语让另外俩人的心情也低落了一瞬。
他们大概能猜到对方此时下乡的原因,曾经心中仍存有的希望火苗,隐约有些明明灭灭。
气氛低沉,不复先前的欢快,弥漫在空气中的低气压萦绕在三人周围,换来了永久的沉默。
老陶知道的消息更多一点,最先调整好自己,作为谈话当事人的外公拍拍另外两人的肩膀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宋未晏跟他解释了自己下乡的原因。
因为不愿意断绝和他的关系,即使有亲家保着,闺女女婿一家在城里也是无比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祸及自身不说,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亲家。
一家人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了相对平安无事的两年,隐隐有些松口气的意思。
可谁知今年除夕刚过,京市的风向就有些不对,发展到后面几乎可以窥得对他们极为不利。
亲家跟女婿商量过后,将女婿平调到了西北边区,外孙这个女儿女婿唯一的孩子则是被安排下乡,避一避即将到来的风雨,等这段时间过去再议。
下乡是最好的结果,是必然不可选的一条路,但下乡的地方是可以操作的。
在询问过小晏的意见后,也是时间凑巧,亲家将外孙塞进了下乡到姜柳大队的这一批知青中,在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坐上了离开京市的火车。
小晏这个亲家唯一的孙子都被迫下了乡,明面上看着像是不好,可就像对方和女婿分析的那样:这是黎明前的黑夜。
“你说得对。”
蒋春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灰心丧气:“是我想岔了。”
就像老陶说的那样,未来谁知道呢?
再者老陶的消息比他们灵通不少,能这么说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矫情。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几个人很快又投入到了劳动中,为了往后的日子能吃上口菜继续努力。
只是刚刚那番话终究是在几人心中留下了痕迹。
几人再没有刚来那阵儿的欢快,不再交谈,耳边只余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香椿被钩下砸在地上的声音。
沉默的环境下会放大人的一切感官,包括老蒋好似隐约听到的脚步声。
因为距离较远,老蒋有些不确定,低声问另外两人:“老陶?老方?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是不是有人来了?小晏吗?”
陶择空率先否定了这个答案:“小晏说了他下午会晚点过来。”
早上外孙帮他们一起弄了香椿,但是对方说下午有些事,会晚点过来,所以此时能听到的脚步声主人大概率不是他。
“那应该是早回来的村里人。”方达生没有一丝犹豫,“收拾东西,我们走。”
陶择空与方达生其实什么都没有听到,但不妨碍他们相信蒋春生的判断。
人老了,耳背这些毛病慢慢就出来了,这是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他们也逃不过。
可蒋春生是一位中医,给人看病需要望闻问切这些,总归是比他们两人更灵敏的。
陶择空和方达生并没有说什么万一不是有人来这种话,也没有因为舍不得这些香椿而有再留一会的想法。
不吃菜又饿不死,要是被别人逮住了可不一定。
他们实在是赌不起。
即使姜柳大队和他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但谁家大队没两个耗子屎了?
姜柳大队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理会他们的。
大部分人都听进去了大队长和会计的话,见了他们就当没看见。
可有些时候明明他们只是正常上工碰到大队队员,却有一部分人会对着他们翻白眼,还会说一些嫌弃的话,好像他们是什么无恶不作的恶人一样。
什么都没做都是这样,更别说他们现在上山钩了属于姜柳大队甚至旁边周庄大队这个集体的香椿。
被人揪住小辫子告上一状,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哪怕只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陶择空三人也不敢保证来的不是那些厌恶他们的人。
他们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犹豫打破如今的平和生活,还会带累别人跟他们一起受苦。
几人手下动作不停,很快就将来时带的东西整理好背在了背上。
他们收拾东西的速度不慢,但别人的脚步更快。
山路不好走,更何况他们是三个老头子,身体再硬朗也跟年轻的时候比不了,动作自然就慢了点。
就慢了这么一会儿,陶择空和方达生也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这代表那些人——杂乱的脚步声让他们意识到应该不止一个人,他们走近了。
“姐,刚那儿好像有人了。”
刚收拾好东西,乍然响彻耳边的女声让三人脚步一僵。
有人过来了,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走。
怎么来的这么快!
回头匆匆瞥了一眼来人,蒋春生巧妙地换了个方向,当即则断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了方达生背着的那个放有香椿的背篓上。
他们没打算留在这里,只不过该遮掩的还是要遮。
周边的树丛不算茂密,最起码看清三个人影是轻轻松松。
闻怀溪和表姐走到近前,看了一眼没怎么动过的香椿树,疑惑问道:“爷爷们,你们这是不钩了吗?”
想到山上常有的因为先来后到而发生的争吵事件,再想到刚刚自己的话,为了不让人误会,闻怀溪又特意补充了一句:“我跟姐姐打算换个地方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是来——”抢地盘的。
这未尽之语闻怀溪相信他们一定能懂,就不说那么明白了。
怪尴尬的,被人误会成来抢地盘的。
刚刚的话足以让他们明白事情经过。
他们早上离开后,下午这两姐妹先找到了地方,只不过有事先离开了。
人家没留东西在这里,也没钩香椿,他们却以为没人发现。
如果他们是姜柳大队的队员,可以跟两人商量一番分一下这几棵香椿树。
但他们的身份,最好还是离开。
这两姐妹现在可能没认出来他们是谁,待久了万一被认出来了就有事儿了。
方达生摆摆手,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没关系没关系,是你们先来的。我们有事,刚好要走了,你们留在这边钩吧。”
他顾不得礼不礼貌的问题,拽着另外两人就想走。
姜怀梦以为老人是不想跟她们有口舌之争,顺着表妹的话道:“爷爷你们不用这样,本来就是我们先离开的。人都走了,没有还占着地方的道理。我们打算换个地方的,爷爷你们继续钩吧。”
为表真心,姜怀梦当即带着表妹离开,来证明她们没有要抢地盘的意思。
这边的林子人烟稀少,树丛茂密。高大的树木和半高的只有一条曾经被人踩出来,现在却被草丛遮盖的不算小道的小道通往山下的人烟。
此时陶择空三人正好堵在路口。
闻怀溪跟姜怀梦要出去势必要经过三人。
脚步声渐近,留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直接转过身面对,要么等会被迫转身。
目前来看——
陶择空按住另外两人的胳膊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三人慢慢转过了身。
两个小姑娘,刚刚的话态度也好,听着并没有什么恶意。
陶择空心下稍定,却仍旧没有全然放松心神。
他小心斟酌着措辞:“我们刚想起来今天还有事儿,这不,着急走。刚好你们来了,也不用另外找地方了,就在这儿钩吧?”
陶择空并不想多待,说清楚事情后就想走。
多留一会儿就会多一分的风险,他们三人赌不起这份风险。
姜怀梦若有所思地缓慢点头,在三人松了一口气时突然发问:“这次谢谢爷爷们了,算我们姐妹占了便宜。这样好了,爷爷你们是哪个大队的啊?我们下次找到别的地方可以告诉你们,就当是还给你们的,行吗?”
末尾的友好询问让整句话变得不那么锐利,很好地掩饰了这句话的真实目的。
没错,姜怀梦觉得这三人不对劲儿。
想钩香椿就大大方方钩呗,做什么遮遮掩掩的。
她就不信这三人都上山这么久了才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做。
一听到她们两人的声音就有事,最左边那人背篓上还盖了一件衣服。
行迹可疑,姜怀梦不得不怀疑他们有问题。
她对表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见机行事。
同样有所怀疑的闻怀溪脑洞飘去了天边。
她一把抓住表姐的手,用眼神示意:这些人该不会是行走的五十万吧?
被抓的有点疼而且并不懂表妹为什么突然严肃起来的姜怀梦:……
孩子这是疯了还是傻了,不就是隔壁大队的人,可能偷了他们这边陷阱的猎物吗?
小溪怎么这么激动,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不过该说不说周庄大队这几家人真阴险啊,居然派了三个老头子来他们这边偷猎物。
利用老人,呸!
简直不是人!
抱着这样的怀疑,姜怀梦不动声色地接近三人,试图能闻到一丝血腥味来证明自己的猜想,又努力想透过衣服下背篓的缝隙往里看清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山上一早划分好了区域的,但是周家庄总有那些想占便宜的人跑来她们姜柳大队这边,就像她们大队也有去周家庄那边的一样。
只是平日里上山挖个野菜什么的大家都不会计较,可要是涉及到野味这些,就不得不注意一下了。
虽然这几人看着并不像是那种会占人便宜的人,但人不可貌相,万一呢?
只不过……
这三人怎么越看越眼熟?
姜怀梦刚就是因为觉得对面三人眼熟才怀疑他们是周庄大队的人。
从小在姜柳大队长大的她对队里的人基本都有印象,不存在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别人到底是哪户人家的情况。
但是现在这么瞧着,她又不觉得这三人是周庄大队的了。
觉得眼熟的人不止她一人。
随着五人之间距离的缩短,对面的蒋春生也觉得姜怀梦也有点眼熟。
两人互相觉得眼熟,闻怀溪只觉得表姐有点虎。
都怀疑是五十万了,现在最重要的不应该是不动声色然后回去举报吗?表姐怎么还敢靠近那些人?
第60章 腿那么长,好嫉妒。
闻怀溪拽紧姜怀梦的手,做好逃跑的姿势,听着几人说话的同时不忘小心的观察四周能不能有一条给她们逃跑的路。
“你是……”蒋春生默了默,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是大队长家的闺女?”
大队长之前对他们多有帮助,他家闺女也曾经帮着大队长给他们送过东西。
蒋春生一向记性好,虽然他们只见过一次面,他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好记性想起来了姜怀梦的身份。
认识表姐?
闻怀溪瞬间松口气。
她将自己已经濡湿的手稍微放松,却仍旧没有松开姜怀梦的手。
闻怀溪努力回忆,试图从自己的脑海里为数不多的人中搜寻出三人的身份。
姜怀梦也在搜刮自己的记忆,极力想将将面前的三人与大队中的哪位对上号。
“……是。”姜怀梦先是回答了蒋春生的话,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再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脑子,她沉默了。
会称呼她爹大队长而不是姜大队长,这三人应该是他们大队的才对,但是她真的不记得人了啊。
闻怀溪实在是想不出来三人的身份,轻碰表姐的胳膊,问:“姐,你认识他们吗?”
姜怀梦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想不起——”
头摇到一半,姜怀梦猛地想到了可能的人选:“不对,有可能是茅草屋那边的人。”
她不熟悉且属于她们大队的人,很有可能是下放的那些人。
只有他们,是住在村里她没怎么见过面的。
想到这么一个可能后,曾经见过一次被抛之脑后的面容渐渐清晰明了,而三人刚刚的奇怪举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肯定了自己先前的回答:“对,就是茅草屋那边的。”
难怪呢。
闻怀溪明白了。
知青们还好,但这些下放人员,村里人严禁他们上山采野菜打野味。
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的条件也有一条是除了必要的上工,绝对不允许这些“臭老九”随意在他们大队行走,包括后山。
“臭老九”平日里待在他们的茅草屋,村里人也不会主动过去。
相当于是用茅草屋和村落之间天然的距离阻隔了两方人。
也就是说如非意外,她们应该是不可能在山上碰到他们的。
难怪他们三人着急走呢,估计是害怕她们去大队告发吧。
闻怀溪松开有些粘腻的手掌,顺手薅了一片干净的叶子擦了擦。
蒋春生三人听到两姐妹的交谈也稍微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俩姑娘一个是大队长的闺女,听她们的称呼,另外一个要么是大队长的侄女,要么就应该是跟小晏订亲的那位姑娘,也即大队长的外甥女。
看着这两位姑娘并没有告发他们的意思,应该是没事了的。
既然弄清楚三人的身份,姜怀梦便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没关系的爷爷们,你们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你们继续钩吧。”
话毕,闻怀溪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对的对的,爷爷你们钩吧,我们就先走了。不过你们要小心点多注意啊,那几家喜宴快结束了,下午上山的人应该会多点。”
“谢谢你们啊。”
陶择空三人紧绷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你们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本来想走是担心暴露自己,既然是大队长家的闺女,那就没事了。
他们是真心感谢大队长啊。
不仅自己对他们有恩,就连他的家人,也都是好人。
三人让开位置,让出回去的小路。
“再见了爷爷们!”
闻怀溪挥挥手,迈步准备和表姐从被让开的路口离开。
可不知是不是上山的人真的多了起来还是闻怀溪有点乌鸦嘴,蒋春生又一次隐约听到了树枝被踩折的声音。
他急促出声:“等等!”
闻怀溪两人不明所以,回头去看只见蒋春生苦笑:“好像又有人来了。”
脚步声渐近。
没给几人反应的机会,急促的脚步声已然越发清晰,伴随而来的还有对方清越的嗓音。
“闻知青?还有……姜同志吗?”
宋未晏不动声色打量着两人,又悄然跟外公对上了视线。
在姜柳大队下放的陶择空是宋未晏的外公。
外公示意自己没事后,宋未晏才放下了心,试探道:“你们这是?”
姜柳大队没人知道陶择空是他外公,宋未晏并不打算暴露。
闻怀溪不知道怎么回答,反问回去:“宋知青怎么在这儿?”
宋未晏抬手,示意她看自己手上用来钩香椿的长钩。
这意思,他也是来这边钩香椿的?
奇怪,外婆不是说以往这边没什么人过来吗?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闻怀溪很快将一闪而过的想法抛之脑后,真诚告诉对方:“我们是来钩香椿的,刚好碰到了几个爷爷,人家早来了占了这一片。我刚刚跟表姐看过了,这边往后只有这一片儿香椿,咱们可能得换个地方。”
她上前去拉宋未晏的衣袖:“走吧走吧,赶紧找香椿树,晚了该下山了。”
当务之急是把宋未晏带走。
反正他一个才下乡一个月的知青不可能认识这几人。
宋未晏低敛眉目,唇瓣微抿,盯着闻怀溪拉着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我们走吧。”
他没有多问,闻怀溪很满意。
很好,不问免得她解释了。
陶择空几人眼瞅着闻怀溪拉走了来帮助他们的宋未晏。
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后,蒋春生才缓缓开口:“姜同志的表妹应该姓闻吧?好像是叫闻怀溪吧,小晏的未婚妻。”
宋未晏跟老陶提过这事,他们几人都知道。
老陶还说想找个机会偷偷看一眼闻同志的,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人家还帮了他们。
带走宋未晏,恐怕是不知道老陶和小晏的关系,担心他对他们不利。
陶择空点头。
“应该是。大队长的妹妹只有两个女儿,一个亲生的下乡到了这里,另一个姑娘是他妹妹的继女,并且不在姜柳大队。”
综合小晏告诉他的,这个姑娘应该就是他未来外孙媳妇儿了。
“小姑娘心挺好的,跟大队长一家子一样。”方达生乐呵呵的。
“是啊,他们一家子人都好。而且小晏挑的人,你绝对满意。”蒋春生跟着道。
“她不认识我们应该是小晏没说。”注意到两人在活跃气氛,陶择空笑着调侃,“等咱们能回去的那天,告诉孙媳妇儿吓她一跳,她肯定不知道我是小晏外公。”
他们这情况,外孙不说出来两人的关系才是对双方都好。
陶择空一大把年纪了,不至于这点事情都看不清。
这边,闻怀溪急匆匆带着宋未晏走了,还不忘拉上表姐。
走出一段路后,她松开了拉着对方的手,开始找借口:“咱们要不分开吧?这一路啥都没看到,分开找效率高点,怎么样?”
话音刚落,姜怀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宋知青不用听她的,跟我们一起找吧。”
她解释:“我奶奶告诉了我们哪几个地方可能有的,宋知青来大队时间不长估计不清楚,跟我们一起有个目的也免得满山跑。”
姜怀梦看向闻怀溪的眼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刚拉人家袖子的时候那么自然,现在是怎么回事。
闻怀溪啊闻怀溪,你可是跟宋知青订婚了的!这香椿是什么珍稀东西吗?用得着赶人家走?
不趁着这个机会多相处相处,难不成是想结婚了再处?
闻怀溪有苦说不出。
表姐只知道他们俩要结婚,根本不知道他们说好了只是为了应付队里的流言蜚语,后面回城了指不定俩人就没关系了。
“没事,就听闻知青的分开吧。我上次上山看到了几棵树,刚好去那里找找还在不在。”
这当然是借口,宋未晏上次看到的地方就是刚刚那里,哪还有别的地儿。
不过没关系,只要姜怀梦信了就行。
很可惜,姜怀梦没信。
她只觉得宋未晏这是依着闻怀溪说话。
当然表妹夫这么依着表妹,姜怀梦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她是想让两人多相处相处培养点感情,但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而且就这么来看,人家俩人之间相处自有分寸,用不着她这个外人多说话。
姜怀梦不劝了:“行吧。小溪,你跟宋知青说说有香椿那几个地方,如果宋知青上次去那里没找到可以去看看。”
姐妹俩又看着宋未晏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的步伐逐渐加快,修长的背影很快从两姐妹眼前消失。
目送宋未晏大跨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闻怀溪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小子腿怎么那么长!走那么快!
闻怀溪小声嘟嘟囔囔,姜怀梦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嗳,别看你家宋知青了,回回神。”姜怀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想到小溪就这么开窍了啊,明明刚刚还让人家宋知青走,现在这是舍不得了?
她凑近表妹,满眼的揶揄,打趣道:“真是的,刚二话不说让人家走的是你,现在看背影看入迷的还是你,真这么喜……”
“腿那么长,好嫉妒。”最后发表了一次自己的赤裸裸的羡慕嫉妒之情,闻怀溪转身,问,“表姐你刚说什么?”
她刚光顾着羡慕了没听清。
姜怀梦:“……没什么。”
我是傻子。
真的。
她深吸一口气,为刚刚居然有“小溪开窍”如此想法的自己感到愚蠢。
“我是想说,”姜怀梦果断掠过上个话题,“咱们也该继续去找了,再找不到香椿树天要黑了。”
她不管这俩人的感情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还是吃的更实在。